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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號：（2016）浙72民初108號

當事人信息

原告：某保險公司，住所地中華人民共和國北京市東城區。

被告：歐洲航運公司（EuronavNV），住所地比利時王國安特衛普B-2000。

審理經過

原告某保險公司與歐洲航運公司海上貨物運輸合同糾紛一案，本院于2016年1月13日立案后，依法適用普通程序，于2016年5月5日、2017年2月27日兩次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原告的委托訴訟代理人袁XX，被告的委托訴訟代理人朱XX、羅XX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告訴稱

原告某保險公司向本院提出訴訟請求：判令被告向原告賠償貨物損失人民幣4019214.44元（655877.03美元，按2015年4月21日美元兌人民幣匯率6.128換算），并支付該款自2015年4月21日起至付清之日止按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算的利息。事實和理由：2014年11月22日，案外人中國聯合石油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中聯油公司）從委內瑞拉進口的1905546美桶（凈）梅瑞16原油，經由被告所有的“FLXXXRE”輪海運至寧波北侖港，該輪船長簽發了提單。2015年1月12日，貨物運抵目的港后，經大榭出入境檢驗檢疫（CIQ）檢測，發現數量短少了20158美桶，短少率為1.058%。上述貨物由原告承保，短量保險事故發生后，原告依據保險合同約定于2015年4月21日向中聯油公司賠付655877.03美元，依法取得向被告追償的法定權益，故提起訴訟。

被告辯稱

被告歐洲航運公司辯稱，1、涉案原油貨物的收貨人為中聯油公司，原告卻將保險賠款支付給中國石油（香港）有限公司[CHINAOIL（HONGKONG）CORPORATIONLTD，以下簡稱中石油香港公司]，收據及權益轉讓書則由中聯油公司的財務資產部蓋章并出具，該部門不能代表中聯油公司，故某保險公司作為本案原告主體不適格；2、被告在卸貨港交付的貨物與提單記載在毛數量上僅相差3170.7美桶，短少率0.17%，遠遠低于涉案保單條款中0.5%免賠的特別約定，也遠遠少于大宗液體散貨在運輸及裝卸過程中可能產生的損耗和自然減量，因此被告交付的貨物沒有短少；3、原告系依據裝、卸港貨物的凈桶短量提出索賠，但船方在裝貨后才收到托運人提供的API值，且根本不知道涉案貨物的含水量及沉淀物的含量，作為承運人的船方已妥善履行了運輸中的管貨義務，至于貿易合同是采用毛桶還是凈桶結算系收貨人面臨的商業風險，應由其自行承擔；4、被告對船上保管的裝貨港岸罐貨物樣品進行檢測的結果顯示，樣品的含水量和沉渣含量遠遠超過裝貨港質量報告記載的數值，也超過卸貨港CIQ的檢測結果，故即便按照凈桶計算，被告交付的貨物也沒有短少；5、原告按照貨物CIF價格的110%進行理賠，多賠付了10%；6、原告所支付的保險賠款為美元，其主張被告按同期貸款利率支付利息沒有依據，即便原告可以主張，也應按照同期存款利率計算利息。

原告某保險公司為支持其訴訟請求，向本院提供了下列證據:

1、保險單、收據及權益轉讓書、境外匯款申請書及銀行借記通知，證明原告已經取得代位求償權；

2、提單及背面條款、裝貨港空距報告，證明涉案貨物的裝船數量；

3、大榭CIQ出具的卸貨港數量/重量證書原件，證明涉案貨物短少的數量；

4、買賣合同及發票，證明涉案貨物的單價；

5、原油運輸短量索賠申請，證明中聯油公司指定由中石油香港公司接收保險賠款；

6、船舶信息及翻譯，證明被告系“FLXXXRE”輪的所有人。

經當庭質證，對原告提供的證據，被告質證認為：證1中保險單、收據及權益轉讓書的真實性無異議，境外匯款申請書沒有加蓋銀行轉訖章，真實性不予認可；借記通知的保險款項未注明與涉案貨運保險有關，與本案的關聯性不予確認；證2提單及背面條款的真實性、關聯性無異議，但提單背面沒有托運人的背書，也沒有中聯油公司的簽章，合法性有異議；裝貨港空距報告的“三性”均予認可，該證據恰恰證明船方在裝貨港收到的貨物毛標準體積為1910527美桶，與岸方（發貨人）提供的數值相差3363.84美桶，如果經過船舶裝貨經驗數據的修正，實際僅相差1834毛桶，完全在0.5%的自然損耗范圍內；證3卸貨港數量/重量證書的真實性沒有異議，但該證書記載的貨物體積與被告提供的卸貨港空距報告不一致，具體數量應以空距報告記載為準；證4買賣合同、發票的真實性無異議，但該合同的買方與賣方系同一個集團下的兩家公司，合同及發票存在偽造的可能，且沒有經過公證及轉遞的手續，對證據的關聯性、合法性不予認可；證5短量索賠申請是中聯油公司的單方陳述，對證據“三性”不予認可；證6船舶信息系網絡材料，對證據“三性”不予認可，但確認被告系“FLXXXRE”輪的所有人。

被告歐洲航運公司為支持其抗辯，向本院提供如下證據：

一、裝貨港時間日志、裝前油污水報告、船載數量證書、裝貨港空距報告，證明裝前貨艙內無油水，貨物裝船后船舶空距測量顯示裝貨量為1910538美桶（毛），較岸數少3353美桶；

二、四份海事聲明，證明裝貨船舶靠泊受風浪影響，空距測量精度受影響；貨物的船數和岸數存在差別；托運人在船舶空距測量后才提供API值；空距測量時游離水無法及時沉淀；“FLXXXRE”船長就上述事項對托運人提出聲明及抗議；

三、裝港岸罐貨物質量證明及數量證書，證明裝船貨物來自8個岸罐，其中兩個岸罐的貨物蒸餾水分和沉渣含量不合格；岸罐裝船數為1913891.17美桶（毛）及1905545.50美桶（凈）；

四、發貨人提供的船舶空距報告，證明貨物裝船后的船舶空距測量顯示裝貨量為1910527.33美桶（毛），經船舶經驗數值調整后的裝貨量為1912056.98美桶（毛）；

五、船舶裝貨量經驗數據表，證明“FLXXXRE”輪裝貨量經驗數據為0.9992；

六、卸貨港時間日志、裝卸時間事實記錄、卸后殘留量證明、船方卸貨港空距測量報告、CIQ卸后殘油量報告，CIQ空距報告、證明船方空距測量結果顯示卸貨量為1910720.3美桶（毛），較提單數短少3170.7美桶，合0.17%；CIQ空距測量顯示卸貨量為1910751美桶（毛），蒸餾水分、沉渣及凈桶未知；

七、裝貨港儲罐樣品收據、儲罐樣品送檢SGS的公證書及附件，證明船代將船方轉交的封志良好的裝貨港儲罐樣品及樣品收據送SGS寧波進行檢測；

八、SGS寧波檢測報告及封存的剩余樣品的公證書，證明各儲罐樣品的貨物蒸餾水分和沉渣含量均不合格，托運人提供的質量報告（即被告證據三）的記載不準確；

九、入境貨物檢驗檢疫證明，系原告向被告提出索賠時發送的郵件附件，證明卸貨港檢測的貨物密度、API值等數據與裝港不一致。

被告質證

對被告提供的證據，原告質證認為：證一裝貨港文件、證二海事聲明的證據“三性”予以認可，對證明目的不予認可，其中空距報告只記載了貨物的毛桶數，船長也向托運人提出了抗議，但其在明知空距報告不準確且貨物裝船數量與提單數量不符的情況下，仍簽發了清潔提單，該提單的記載在船方與收貨人之間已形成最終證據，船方應按提單數交付相應貨物；證三裝港岸罐貨物質量證明及數量證書的表面真實性無異議，但該證據僅僅是托運人提供的文件，相關貨物數據沒有反映到提單上去，對關聯性不予認可；其中質量指明將檢測結果“偏差”翻譯成“不符規格”屬于用詞過重；證四、五、六的表面真實性無異議，合法性、關聯性有異議，其中證六卸港文件中船方卸貨港空距測量報告上的批注僅僅是確認船舶的空距及貨艙溫度，并沒有提到貨物數量；CIQ空距測量報告中沒有提到凈桶數，僅僅只是毛桶數，被告不能據此證明其已按提單數交貨；證七中樣品收據沒有看到原件，“三性”不予認可，且裝載的油品應以船艙取樣為準，岸罐樣與船艙樣可能有差別，關聯性不予認可；送檢公證書的真實性無異議，但沒有提及船代從何處取得樣品，故合法性和關聯有異議；證八SGS檢測報告的真實性無異議，合法性及關聯性不予認可，樣品保存時間過久，能否代表當時的狀況不得而知；受檢的是岸罐樣，而非船艙樣，被告也未提供水分和沉淀物含量的標準值，因此即便實際含量與裝船數據不一樣，由于船方沒有在提單上作任何批注，導致了貨物凈桶的短少，而相關的貿易規則均是以凈桶數進行結算，被告應對此承擔責任；證據九入境貨物檢驗檢疫證明的證據“三性”均不予認可，該證據雖系原告在雙方協商時通過郵件向被告發送，但原告并不清楚該證明有無原件，即便該證明確實存在，也不能達到被告的證明目的，不能反映涉案貨物在裝貨港的各項參數與指標。

本院認為

本院經審查認為，原告提供的證據1至3，及被告提供的證據一、二，雙方對真實性均無異議，真實性均予以認定。原告提供的證據4買賣合同及發票、證據5索賠申請均有原件，相關記載能夠互相印證，且發票系用于國際流通的商業票據也無需辦理公證認證手續，故對上述證據的真實性予以確認。被告提供的證據三至六，系船上保存的運輸資料，已辦理公證手續，真實性可以認定；其中證據三裝港岸罐貨物質量證明及數量證書，僅批注相關貨物的水和沉淀物含量檢測結果有偏差，并非被告所稱的不符合規格，但該證書系發貨人提供，相關檢測指標不能約束船方；證據四發貨人船舶空距報告系經過被告蓋章確認，且記載的裝貨毛標準體積與船方的測量結果基本一致，對該證據與本案的關聯性予以認定；證據五船舶裝貨量經驗數據表在原告提供的證據2裝貨港空距報告中也有引用，對關聯性亦予以認定；證據六中船方卸貨港空距測量報告及CIQ空距測量報告均對涉案貨物在卸船之前的毛體積進行了檢測，且二者的檢測結果基本一致，關聯性均予以認定，鑒于CIQ系我國法定的商檢機構，具體卸載數量以CIQ空距測量報告為準。證七中裝貨港岸罐樣品收據已辦理公證手續，真實性可以認定，但從公證的送檢過程不能看出受檢樣品系來源于船上，原告對此持有異議，證據八SGS檢測報告亦系被告單方委托作出，本院對上述證據與本案的關聯性均不予確認。證據九入境貨物檢驗檢疫證明，原告雖對真實性有異議，但確認該文件系其發送給被告，且該證明關于收發貨人、貨品名稱、報檢數、提運單號等的記載與在案其余證據能夠互相印證，本院對該證據的真實性予以確認。

本院查明

根據當事人陳述和經審查確認的證據，本院認定事實如下：

2014年11月10日，中聯油公司與中石油香港公司簽訂一份原油買賣合同，約定中聯油公司作為買方，向中石油香港公司購買180萬桶（允許10%溢短裝）正常出口質量的“梅瑞16”原油，產品應在2014年11月14日至24日期間完成裝貨，并于2015年1月5日至20日期間送達中國的一個或多個安全港口；產品以CIF價格計價，當原油含水量超過1%時，相應FOB離岸價格降低0.03美元/BBL；API值超出/少于16時，每超出或減少0.1度，則增加或降低0.02152美元；買方需在提單日期后36天內將貨款以立即可用開業資金的形式全額電匯至買方指定的賬戶內；賣方需出示相應的商業發票、獨立檢驗師開具的卸貨數量和質量報告的副本及憑賣方指示填寫或背書的全套清潔已裝船海運提單正本，及慣用的貨運單據時，買方才需付款；開票時提單上的數量應以雙方認可的獨立檢驗師確認的數量為準等。同年12月11日，中聯油公司與中石油香港公司達成補充協議，將合同的價格條款進行修訂，約定CIF價格為FOB離岸價即52.274美元/BBL加上運費和保費以及其他費用，不包含因API值或含水量而導致的價格調整。同年12月26日，中石油香港公司向中聯油公司開具最終發票，發票記載的貨物數量為1905546凈桶/1913891毛桶/289604.435凈公噸/290931.513毛公噸，每桶的成本加保險費和運費到岸價為56.0931美元，發票金額合計106887991.19美元。

中聯油公司購買的上述原油，由被告歐洲航運公司所有的船旗為法國的“M/VFLXXXRE”輪承運，該輪船長于2014年11月22日簽發的編號為19263-6257-1-1的清潔提單載明，貨物為“梅瑞16”原油，發貨人為委內瑞拉國家石油公司，收貨人憑中聯油公司指示，裝港為委內瑞拉約瑟港近海平臺，在中國湛江港卸貨或在該船能安全到達并保持漂浮的附近地點卸貨；裝載貨物的確切數量為60華氏攝氏度時，毛重為1913891美桶/286338.175長噸/290931.513公噸/80383422加侖/290931513千克/304284.363立方米，凈重為1905546美桶/285034.032長噸/289604.435公噸/80032932加侖/289604435千克/302957.614立方米。同日，ATLASMarineC.A.經檢測出具裝貨港空距報告，記載“FLXXXRE”輪裝貨的毛標準體積為1910538美桶，底水為0，岸上毛數量為1913891美桶，貨物API值為16.2，60華氏度時的密度為0.9580。“FLXXXRE”輪船長在上述空距報告上簽名，但于同日就空距測量的精度、船數和岸罐數存在差別、貨方在各方完成空距測量后才提供API值及測量時游離水無法及時沉淀等事項向發貨人提出聲明并抗議。發貨人提供的岸罐貨物質量證明則顯示部分岸罐中貨物的水含量和沉淀物含量檢測結果與規格有偏差（outofspecification），數量證書記載的貨物API值為16.2，水與沉淀物含量為0.436。

2015年1月9日，“FLXXXRE”輪抵達寧波大榭港區，次日貨物檢驗員上船檢查油艙并計量貨物后開始卸貨，于1月12日卸貨完畢。CIQ檢驗師于2015年1月10日出具的空距報告顯示，卸貨前的毛標準體積為1910751美桶，實際收到原油毛標準體積為1910751美桶，船舶經驗系數為0.9991，毛公噸為290416.801，與提單記載偏少514.712噸，API值16.2。同年1月14日，大榭CIQ出具入境貨物檢驗檢疫證明，載明對以上貨物，按ASXXX4057-06采取代表性樣品，經分析測試，密度為0.9551，API值為16.56，水分和沉渣含量為1.320；數量/重量證書則記載，根據計量船艙內測得的液體深度，按船方提供之計量表，參照液溫、AIP重度和底部沉淀物及水進行相應的校正，計算所載原油數量/重量為285872.222公噸/281356.451長噸/1885388美桶（60華氏度）。

原告于2014年11月24日簽署編號為PYIIXXX511020000001819的海上貨物運輸保險單，對涉案貨物運輸承保，保險單載明：中石油香港公司是被保險人，保險期間為委內瑞拉約瑟港近海平臺至中國待指定港口的整個運輸期間，保險貨物為“梅瑞16”原油，總數量為1905546美桶，保險金額117576790.31美元，合同還約定了0.5%的免賠額。中聯油公司于2015年3月24日向原告提出原油運輸短量索賠申請，內稱“FLXXXRE”輪2014年11月22日運輸的原油貨物卸貨量為1885388美桶，短量20158美桶，扣除0.5%的免賠，實際損失數量為10630.27美元，按56.0931美元/桶的單價計算，損失金額為655913.28美元，賠款請直接匯付至中石油香港公司的賬戶。原告于2015年4月21日向中石油香港公司支付保險賠款655913.28美元，中聯油公司的資產財務部于同日確認收到上述賠款，并向原告出具權益轉讓書。2016年1月13日，原告提起本案訴訟，要求被告對貨物短少承擔賠償責任。

本院認為，本案系海上貨物運輸合同糾紛。因被告系域外法人，且涉案貨物的裝港為委內瑞拉港口，故本案具有涉外因素。本案運輸目的地為寧波，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十七條的規定，本院對本案依法具有管轄權。由于雙方當事人均確認適用中國法處理涉案爭議，故本案適用我國海商法和其他相關法律進行審理。根據雙方當事人的訴辯意見，本院對本案的爭議焦點歸納并評析如下：

一、原告是否享有訴權

原告以其向被保險人即涉案貨物收貨人中聯油公司支付了保險賠款為由主張代位行使中聯油公司的權利，基于海上貨物運輸合同法律關系要求承運人賠償貨物短量損失。被告則辯稱，涉案提單為指示提單，但提單背面沒有托運人的背書；提單將收貨人記載為憑中聯油公司指示，但提單上同樣沒有中聯油公司的任何蓋章，無法證明提單所載貨物的權利已流轉至中聯油公司；同時，原告未提交經金融機構書面確認的付款憑證，且保單、付款憑證、權益轉讓書顯示的主體各不相同，根據相關法律規定應駁回原告的起訴。本院認為，涉案提單明確將收貨人記載為憑中聯油公司指示，在中聯油公司持有提單原件的情況下，可直接認定其為收貨人，無須再憑發貨人背書或者指示；涉案貨物的貿易合同、商業發票均記載中聯油公司是買方、中石油香港公司是賣方，與保險單將中石油香港公司記載為被保險人相符，根據《海商法》第二百二十九條關于“海上貨物運輸保險合同可以由被保險人背書或者以其他方式轉讓，合同的權利、義務隨之轉移”的規定，中聯油公司在買賣合同履行后自然取得被保險人的法律地位；原告提供的境外匯款申請書、銀行借記通知表明其已根據中聯油公司的指示支付保險賠償款，中聯油公司的財務部門亦出具收據及權益轉讓書予以確認，故原告已取得代位求償權，有權就貨物短量損失向作為船舶所有人的被告提出索賠。

二、涉案貨物是否發生短量

原告認為，根據大榭出入境檢驗檢疫局簽發的數量/重量證書，由被告船舶艙內測得的液體深度等計算得出的貨量為1885388美桶，而被告在其簽發的提單中明確注明了凈體積為1905546美桶，同時被告在裝貨時也出具了一系列的抗議函，但被告并沒有在提單中作出任何批注，被告應按提單記載交貨；即便被告能夠證明其所裝上船的貨物與提單記載不一致，其也只能向托運人索賠，而不能以此對抗收貨人，畢竟按提單的記載交貨，是承運人的法定義務。

本院認為，在原油買賣及運輸過程中，數量檢測有多種方式。本案中，裝卸兩港均作有空距報告，原告也依大榭出入境檢驗檢疫局出具的數量/重量證書作為索賠的依據，而該數量/重量證書系出入境檢驗檢疫局根據其測得的空距報告來計算，故本案原油數量是否發生短少首先應按照裝卸兩港的空距報告來計算。根據起運港的空距報告，裝貨港裝船完畢原油毛重體積合計為1910527美桶，到港后，根據寧波出入境檢驗檢疫的檢測，毛重體積為1910751美桶。從上述數據，得出原油的毛重體積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增加了224美桶，因此以毛重體積計量，被告交付的貨物并未短少。

至于大榭出入境檢驗檢疫局對涉案貨物檢測的凈重體積為1885388美桶，與提單記載的凈重體積數據相差20158美桶。本院認為，提單記載的凈重體積數據與裝貨完成之前原告簽發的保險單上的數量完全一致，可見該數據并非貨物裝船后的實際數量，而系發貨人申報的數量。根據原、被告在庭審中的確認，貨物凈重體積系由毛重體積經過液溫、API值、水分和沉淀物含量等指標校正后得出，但發貨人和船方在裝貨港只通過測量船舶空距來確認毛重體積，并未檢測過貨物在裝船后的上述指標，發貨人在岸罐貨物質量證書中所單方申報的貨物品質指標不能約束承運人，且就原油運輸而言，上述品質指標不會影響到運費收取和運輸安全，承運人也無需進行檢測。結合原油貨物的運輸實際，可以采信被告的抗辯，即提單數量的記載系其合理信賴裝港當地商檢簽署的質量和數量證書，經合理審核后簽署托運人提供的提單草本。現原告主張中聯油公司系以收貨人的身份取得涉案提單，提單上關于凈重體積的記載對中聯油公司構成最終證據，本院認為，涉案買賣合同約定買方在賣方出示卸貨數量和質量報告后才達成付款條件，雙方應按此履行，若中聯油公司在貨物運抵目的港之前就已付款，明顯與上述約定不符；買賣合同中另約定提單上的數量以雙方認可的獨立檢驗師確認的數量為準，說明中聯油公司在提單簽發前應已經知道記載的貨物數量，而其在本案中未披露任何檢驗結果以證明該凈重體積屬實；況且即便提單記載的凈重體積屬實，買賣合同中同時約定貨物最終價格按API值、含水量等進行調整，在裝港貨物各項指標與卸貨港檢驗檢疫部門的檢測結果出現較大偏差的情況下，中聯油公司最終支付的價格卻未經過任何調整，明顯有違正常的商業邏輯。結合雙方的舉證情況，可以認定中聯油公司在接受提單時并非不知道提單所記載的內容與事實不符，也無證據顯示中聯油公司實際系按照提單記載進行付款，因此原告不能依據《海商法》第七十七條關于善意收貨人的規定來主張船東按提單記載對中聯油公司承擔交付責任。故即使原告作出了保險賠付，被告也無需承擔賠償責任。

綜上，本院認為被告辯稱有理，予以采納，原告訴請缺少事實和法律依據，不予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七十一條、第七十七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之規定，判決如下：

本案裁判結果

駁回原告某保險公司的訴訟請求。

案件受理費人民幣39900元，由原告某保險公司負擔。

如不服本判決，原告某保險公司可在判決書送達之日起15日內，被告歐洲航運公司（EuronavNV）可在判決書送達之日起30日內，向本院遞交上訴狀，并按對方當事人的人數提供副本，上訴于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

提及的相關法律法規內容

附頁：

《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

第七十一條提單，是指用以證明海上貨物運輸合同和貨物已經由承運人接收或者裝船，以及承運人保證據以交付貨物的單證。提單中載明的向記名人交付貨物，或者按照指示人的指示交付貨物，或者向提單持有人交付貨物的條款，構成承運人據以交付貨物的保證。

第七十七條除依照本法第七十五條的規定作出保留外，承運人或者代其簽發提單的人簽發的提單，是承運人已經按照提單所載狀況收到貨物或者貨物已經裝船的初步證據；承運人向善意受讓提單的包括收貨人在內的第三人提出的與提單所載狀況不同的證據，不予承認。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

第六十四條第一款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主張，有責任提供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