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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川07民終3368號 合同糾紛 二審 民事 綿陽市中級人民法院 2019-01-30

上訴人（原審原告）：四川川紅建筑勞務有限公司，住所地：四川省成都市青羊區。
法定代表人：謝XX，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楊X，四川名狀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某保險公司，住所地：四川省綿陽市。
負責人：向X，該公司總經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唐XX，四川仁聚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第三人：李XX，男，生于1953年12月20日，漢族，住四川省大英縣。
委托訴訟代理人：蔡XX，四川同耀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四川川紅建筑勞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川紅勞務公司”）因與被上訴人、第三人李XX保險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四川省綿陽市涪城區人民法院(2018)川0703民初5146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川紅勞務公司上訴請求：一、請求撤銷原判決，依法改判支持上訴人全部訴訟請求；二、一審、二審訴訟費由被上訴人承擔。事實與理由：一、一審事實認定錯誤。川紅勞務公司從未收到過某保險公司的保險條款，某保險公司未履行交付、告知義務，不能以保險條款作為本案拒賠理由；二、一審對被保險人認定錯誤。本案的被保險人是川紅勞務公司，而非其雇李某生。本案的權利義務產生于川紅勞務公司與某保險公司之間，一審沿用保險條款認定被保險人已經從責任方取得賠償的，保險人在賠償保險金時可以相應扣減是錯誤的。三、根據《第八次全國法院民事商事審判工作會議（民事部分）紀要》規定，本案中的受害人可以獲得侵權人和用人單位的雙賠。既然川紅勞務公司應當李某生的工亡承擔賠償責任，某保險公司作為上訴人責任承擔的替代人就理所當然應對川紅勞務公司的賠償責任予以承擔。四、基于受害人在本案中應獲得雙賠，故某保險公司在本案中不應享有追償權。本案中保險責任為責任保險而不是財產保險，若賦予保險公司代位追償權，則對于涉及第三人侵權與工傷賠償共存情形下的雇主責任險，保險公司就只存在權利而不承擔義務。五、一審程序錯誤，沒有將死李某生的母親諶禮芳列為第三人。
某保險公司辯稱，川紅勞務公司李某生之間依法應當被認定為雇傭關系而非勞動關系李某生因案外紀明月的侵權行為導致死亡，李XX作李某生的的近親屬，已通過刑事附帶民事訴訟向侵權人主張賠償責任并獲得賠付。因此，第三人李XX不能再基于雇傭關系向川紅勞務公司主張賠償。川紅勞務公司與李XX簽訂的《賠償協議書》不具有合法性，該協議書確定的川紅勞務公司的賠償責任不能作為案涉保險合同的賠付依據。工傷保險具有強制性和社會保障性，而某保險公司作為財產類金融保險機構，主要經營商業保險，上訴人投保的雇主責任險，只針對雇傭關系中雇主可能承擔的風險，雙方的權利義務由合同約定。雇主責任險與工傷保險存在巨大差異。雇主責任險屬于責任險，而川紅勞務公司至今未承擔相應責任，依法無權主張保險金賠償。死李某生之母諶禮芳未參加訴訟不構成本案程序違法，上訴人及第三人主張將本案發回重審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
李XX述稱，同意川紅勞務公司的訴訟請求和理由。一審法院審理程序合法，程序上沒有瑕疵。保險合同合法有效，某保險公司應當承擔保險責任。
川紅勞務公司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判令被告某保險公司支付原告川紅勞務公司保險賠償金66萬元李某生的死亡賠償額60萬元，醫療賠償額6萬元）；二、本案的訴訟費由被告某保險公司承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2016年，川紅勞務公司承包中國水電集團開發的綿陽“海賦長興”二期16號、17號樓及對應的地下室勞務分包工程。李某在川紅勞務公司承包的“海賦長興”二期主體工程及地下室勞務分包工程的工地從事勞務。2016年11月11日，某保險公司給川紅勞務公司出具“建筑施工企業雇主責任保險保險單”，載明：川紅勞務公司在某保險公司處為其在“中國水電集團開發的綿陽“海賦長興”二期16號、17號樓及對應的地下室勞務分包工程”項目施工現場及上下班途中遭受意外傷害事故時的雇員，投保建筑施工企業雇主責任保險，每人每次傷亡賠償限額60萬元，每人每次醫療賠償限額6萬元，并在《建筑施工企業雇主責任保險條款》保險條款中約定：“發生保險責任范圍內的損失，應由有關責任方負責賠償的，保險人自向被保險人賠償保險金之日起，在賠償金額范圍內代位行使被保險人對有關責任方請求賠償的權利，被保險應當向保險人提供必要的文件和所知道的有關情況。被保險人已經從有關責任方取得賠償的，保險人賠償保險金時，可以相應扣減被保險人已從責任方取得的賠償金額?！?br>2016年11月20日，李某從川紅勞務公司承建的綿陽“海賦長興”二期工地下班后，駕駛二輪摩托車回家，途經一環路御南街路口時，與紀明月駕駛的川Ｂ×××××號轎車發生碰撞，造成李某受傷，經醫院搶救無效死亡。2017年10月25日，涪城區檢察院指控紀明月犯交通肇事罪，同時，李某的親屬向法院提起附帶民事訴訟。在訴訟中，李某的親屬與紀明月、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綿陽市分公司就死亡賠償金、喪葬費等達成賠償協議：除已支付費用外，由附帶民事訴訟被告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綿陽分公司于2018年12月31日前賠償471800元，被告人紀明月于2017年11月23日賠償12萬元，2018年2月10日前賠償2萬元，2018年6月30日前賠償9萬元，2018年12月30日前賠償9萬元，2019年6月30日前賠償9萬元，2019年12月30日前賠償9萬元。
另查明，李某的親屬從紀明月處領取賠償金12萬元，從保險公司領取賠償金471800元，并已對與紀明月、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綿陽市分公司達成賠償協議的本院（2017）川0703刑初619號刑事附帶民事判決書申請執行。
一審法院認為：川紅勞務公司在某保險公司處為其在中國水電集團開發的綿陽“海賦長興”二期16號、17號樓及對應的地下室勞務分包工程項目的施工現場及上下班途中遭受意外傷害事故時的雇員，投保建筑施工企業雇主責任保險，某保險公司給川紅勞務公司出具“建筑施工企業雇主責任保險保險單”，保險合同成立，合同內容意思表示真實，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合法有效，雙方均應遵守執行。保險事故發生后，本案李某近親屬可選擇要求川紅勞務公司全部賠償，也可選擇以侵權為由要求紀明月承擔賠償責任。對于川紅勞務公司應承擔賠償責任來說，川紅勞務公司全額賠償后可向某保險公司提出保險理賠申請，某保險公司向川紅勞務公司理賠后，可向紀明月追償。但李某親屬選擇從侵權責任的最終承擔者紀明月及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獲得賠償，向本院提起刑事附帶民事訴訟，并與紀明月及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達成賠償協議，獲得賠償。依照川紅勞務公司與某保險公司在《建筑施工企業雇主責任保險條款》中約定：“發生保險責任范圍內的損失，應由有關責任方負責賠償的，保險人自向被保險人賠償保險金之日起，在賠償金額范圍內代位行使被保險人對有關責任方請求賠償的權利，被保險人應當向保險人提供必要的文件和所知道的有關情況。被保險人已經從有關責任方取得賠償的，保險人賠償保險金時，可以相應扣減被保險人已從責任方取得的賠償金額?！惫蚀t勞務公司訴請某保險公司支付保險賠償金66萬元一審法院不予支持。
綜上，為保護當事人合法權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費》第十三條、第十四條、第六十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原告四川川紅建筑勞務有限公司的訴訟請求。
案件受理費5200元，由原告四川川紅建筑勞務有限公司負擔。
本案二審期間，上訴人川紅勞務公司圍繞上訴請求提交了《中國工商銀行網上銀行電子回單》以及李XX、諶禮芳出具的《收條》。證明，案涉工亡補助金、醫療費已經全額支付給李某的繼承人李XX、諶禮芳，川紅勞務公司的賠償責任已經履行完畢。本院組織當事人進行了質證。被上訴人某保險公司對證據的真實性不持異議，但認為達不到證明目的。本院認為，該組證據來源合法、真實有效，應予采信。經本院二審審理查明的事實與一審審理查明一致。
本院認為，本案的爭議焦點為：1.川紅勞務公司是否應當對李某承擔賠償責任的問題。2.某保險公司是否應當對川紅勞務公司承擔保險責任的問題。3.某保險公司對川紅勞務公司承擔保險責任金額是多少的問題?，F分述如下：
一、關于川紅勞務公司是否應當對李某承擔賠償責任的問題。首先，某保險公司認為，李某與川紅勞務公司之間并未存在勞動關系，（2017）川07民終2550號民事調解書不能作為認定雙方之間存在勞動關系的依據。某保險公司為此在本案一審中提交了（2017）川0703民初3574號民事判決及庭審筆錄、《木工班組勞務承包合同》復印件。本院認為，雖然（2017）川0703民初3574號民事判決未生效，但當事人在庭審筆錄中的自認和陳述具有法律效力。川紅勞務公司在（2017）川0703民初3574號案件審理過程中自認將承包工作分包給案外人黃志德，川紅勞務公司與李某之間不具有勞動關系。在該勞動爭議案件二審過程中，川紅勞務公司與李某達成（2017）川07民終2550號民事調解書，確認雙方之間存在勞動關系。川紅勞務公司在未提供證據的情況下反言，其陳述應以第一次為準。故本院認定川紅勞務公司違反法律、法規的規定，將承包工程違法分包給不具備用工資格的實際施工人黃志德，李某與川紅勞務公司之間不存在勞動關系。李某在下班途中，受到非本人主要責任的交通事故導致身亡，符合《工傷保險條例》中認定工傷的情形。綿陽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作出綿人社工傷[2018]034號《認定工傷決定書》，認定李某為因工受傷。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工傷保險行政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三條第一款第（四）項“用工單位違反法律、法規規定將承包業務轉包給不具備用工主體資格的組織或者自然人，該組織或者自然人聘用的職工從事承包業務因工傷亡的，用工單位為承擔工傷保險責任的單位”的約定，可以請求具備用工主體資格的川紅勞務公司參照《工傷保險條例》的有關規定進行賠償。這種賠償責任不以是否存在真實勞動關系為前提，而是對《工傷保險條例》將勞動關系作為工傷認定前提的一般規定之外的特殊情形處理。社會保險行政部門已經認定為工傷的，按工傷保險規定辦理。其次，案涉保險事故系因案外第三人紀明月侵權導致，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工傷保險行政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八條第三款“職工因第三人的原因導致工傷。社會保險經辦機構以職工或者其近親屬已經對第三人提起民事訴訟為由，拒絕支付工傷保險待遇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但第三人已經支付的醫療費用除外”的規定，針對因第三人侵權導致工傷的情形下，受害人可獲得侵權賠償及工傷保險待遇的雙重賠償。故應由川紅勞務公司參照《工傷保險條例》規定的工亡待遇向李某的法定繼承人承擔賠償責任。
二、關于某保險公司是否應當對川紅勞務公司承擔保險責任的問題。首先，川紅勞務公司在某保險公司處投保雇主責任險，某保險公司給川紅勞務公司出具《建筑施工企業雇主責任保險保險單》并送達了《永安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建筑施工企業雇主責任保險條款》（以下簡稱“保險條款”），投保人及被保險人均是川紅勞務公司，保險人是某保險公司。雙方意思表示真實，內容合法，保險合同有效，雙方應遵守執行。該事實有《保單及條款簽收回執》佐證。其次，該《保險條款》第三條規定：“在本保險期間內，被保險人的雇員在本保險合同明細表中列明的區域范圍內（不包括港、澳、臺地區），從事與被保險人建筑安裝工程業務有關的工作時，因遭受意外事故導致傷害、殘疾或死亡，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不包括港、澳、臺地區法律）應由被保險人承擔的經濟賠償責任，保險人按照本保險合同的約定負責賠償責任”。該《保險條款》釋義部分對雇員的解釋為：“指與被保險人存在勞動關系、事實勞動關系的年滿十六周歲的勞動者及其他按國家規定和法定途徑審批的勞動者”。《建筑施工企業雇主責任保險保險單》特別約定：“本保單僅承擔被保險人的雇員在‘中國水電海賦長興’二期主體工程16#、17#樓分包工程項目施工現場從事建筑施工及與建筑施工相關的工作時及上下班途中因遭受意外傷害事故的保險責任”。最后，李某與川紅勞務公司之間雖然不存在勞動關系，但川紅勞務公司違反法律法規的規定，將工程違法分包給不具備用工主體資格的自然人，以逃避用人單位的法律責任，嚴重侵害了勞動者的利益。對《保險條款》中“雇員”的解釋，應按照通常理解予以解釋。李某系達到法定年齡，具有勞動能力，以從事某種社會勞動獲得勞動報酬的自然人，屬于《保險條款》中“按國家規定和法定途徑審批的勞動者”。李某系在案涉工地下班后遭遇交通事故身亡，符合保險條款及保險單的約定，且不存在責任免除的事由。本院認為，按照《保險條款》的約定，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由川紅勞務公司承擔的經濟賠償責任，應由某保險公司按照保險合同的約定負責賠償。并且，川紅勞務公司已經向李某的法定繼承人李XX、諶禮芳履行了支付義務。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六十五條第三款“責任保險的被保險人給第三者造成損害，被保險人未向該第三者賠償的，保險人不得向被保險人賠償保險金”的規定，某保險公司應當對川紅勞務公司承擔賠償責任。
三、關于某保險公司對川紅勞務公司承擔保險責任的金額是多少的問題。首先，某保險公司認為，綿勞人仲案[2018]382號仲裁調解書確認由川紅勞務公司向李XX、諶禮芳支付一次性工亡補助金、醫療費共計660000元，并非依法簽訂賠償協議。本院認為，雖然仲裁調解書未經保險人書面同意，但是賠償金額并未超出《保險條款》約定的應賠償限額，并低于依法應當由川紅勞務公司承擔的賠償金額，該調解內容應認定對某保險公司有效。其次，在（2017）川0703刑初619號刑事附帶民事判決書中載明：“二、除已支付費用外，由附帶民事訴訟被告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綿陽分公司于2018年12月31日前賠償471800元，被告人紀明月于2017年11月23日賠償12萬元，2018年2月10日前賠償2萬元，2018年6月30日前賠償9萬元，2018年12月30日前賠償9萬元，2019年6月30日前賠償9萬元，2019年12月30日前賠償9萬元”。該內容未能清楚反映出許明月依照法律規定應當承擔的損失。最后，川紅勞務公司未能對案外人許明月及其保險公司賠償的金額不足以補償李某的醫療費這一事實提出證據予以證明，川紅勞務公司應當承擔舉證不能的不利后果。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工傷保險行政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八條第三款“職工因第三人的原因導致工傷，社會保險經辦機構以職工或者其近親屬已經對第三人提起民事訴訟為由，拒絕支付工傷保險待遇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但第三人已經支付的醫療費除外”的規定，本院認為，某保險公司對川紅勞務公司承擔保險責任的金額應為600000元。
至于死者李某的母親諶禮芳未參加一審訴訟是否屬于程序違法的問題。本院認為，本案系保險合同糾紛，主要爭議的法律關系是保險合同法律關系，主要的當事人系投保人、被保險人和保險人。訴訟標的為保險責任。第三人對本案訴訟標的沒有獨立請求權，在訴訟中處于輔助人的地位。一審程序合法。
綜上所述，上訴人四川川紅建筑勞務有限公司的上訴請求部分成立，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二）項、《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工傷保險行政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三條第一款第（四）項、第八條第三款、《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六十五條第三款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四川省綿陽市涪城區人民法院（2018）川0703民初5146號民事判決；
二、由某保險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四川川紅建筑勞務有限公司賠償保險金600000元。
三、駁回上訴人四川川紅建筑勞務有限公司其他上訴請求。
如果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的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一審案件受理費5200元，由四川川紅建筑勞務有限公司負擔473元，某保險公司負擔4727元；二審案件受理費10400元，由由四川川紅建筑勞務有限公司負擔945元，某保險公司負擔9455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劉光明
審 判 員　李華峰
審 判 員　李　維
二〇一九年一月三十一日
法官助理　伍艷玲
書 記 員　顧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