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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魯04民終61號 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 二審 民事 棗莊市中級人民法院 2020-01-17

上訴人（原審被告）：某保險公司，住所地山東省棗莊市市中區。
負責人：王X，經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韓X，山東科圣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李X，女，漢族，住山東省棗莊市嶧城區。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甲，女，漢族，住山東省棗莊市嶧城區。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乙。
法定代理人：李X（乙之母），住山東省棗莊市嶧城區。
三被上訴人共同委托訴訟代理人：劉XX，山東信雅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某保險公司（以下簡稱某保險公司）因與被上訴人李X、甲、乙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一案，不服山東省棗莊市市中區人民法院（2019）魯0402民初3764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20年1月3日立案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上訴人某保險公司上訴請求：1.請求二審法院撤銷(2019)魯0402民初3764號民事判決并依法改判或發回重審；2.一、二審訴訟費由被上訴人承擔。事實與理由：一、一審法院認定事實不清，本案死者系涉案車輛實際所有人、駕駛人，是本案的車上人員、實際被保險人。本案中孫法位既是本車駕駛人員，又是車牌號為魯Ｄ×××××車輛的實際車主，即為實際被保險人，非交強險中的受害人，也非第三者責任險中的第三者，因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是由某保險公司對被保險機動車發生道路交通事故造成受害人的人身傷亡、財產損失，在責任限額內予以賠償的強制性責任保險，此受害人不包括本車人員和被保險人；機動車第三者責任保險是駕駛保險車輛過程中發生意外事故，致使第三者遭受人身傷亡或者財產的直接損毀，依法應當由被保險人支付的賠償金額，由保險人依照保險合同的規定給予賠償，第三者是指因被保險機動車發生意外事故遭受人身傷亡或者財產損失的人，但不包括投保人、被保險人、保險人和保險事故發生時被保險機動車車上人員，故本案不屬于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和機動車第三者責任保險的理賠范圍，上訴人不應承擔保險責任。二、本案無侵權人，不屬于某保險公司理賠范圍。本案一審庭審過程中，被上訴人訴稱本案系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即為侵權責任糾紛，而本案中無任何第三人為侵權人，原告在庭審中也無法明確本案的侵權主體是何人。本案是因駕駛員卸貨過程中車載球墨鐵管從車上滾落，砸中駕駛員致其死亡的，而該車輛的實際所有人也系死者，故本案無他人侵權，根據侵權人不能作為自身利益的侵權主體的原則，上訴人不應當承擔賠償責任。綜上，懇請法院考慮我公司的上訴請求，依法作出公正判決。
被上訴人李X、甲、乙辯稱，請求駁回上訴，維持原判。1.孫法位雖然是車輛駕駛員，在發生事故的時候，已經離開駕駛室，將自己置于車體之外，所處空間發生了變化，應屬于受害第三者。參照《山東省高院關于審理保險合同糾紛案件若干問題意見》第26條：車上人員在車下時被所乘機動車造成人身或財產損害的，除非合同另有約定外，保險人應按照責任強制保險和第三者責任保險承擔保險責任。因此，車上人員如果發生事故時處于車外，是可以認定為第三者的。且孫法位也不是被保險人，因此符合三者險保險理賠范圍。根據《機動車交強險保險條例》第43條：機動車在道路以外的地方發生事故，比照適用本條例。因此，孫法位屬于被保險人以外的人員，且在涉案車輛卸貨過程中發生事故，某保險公司應當在交強險內賠償。2.根據商業第三者保險條款第1條規定：在保險期限內，被保險人或其允許的合法駕駛人在使用保險車輛過程中發生意外事故，致使第三者遭受人身傷亡或財產直接損毀，依法應由被保險人承擔的損害賠償責任，本公司對于超過交強險保險各分項賠償限額以上的部分，按照本合同的規定負責賠償。但該條款并未對何種情形屬于“使用被保險車輛”作出明確解釋和界定。根據保險法第30條規定，采用保險人提供的格式條款訂立的保險合同，保險人與投保人、被保險人對合同條款有爭議的，應當按照通常理解予以解釋。按照通常理解，使用保險車輛，不僅應當包括車輛在行使中的使用，也應當包括車輛處于靜止時裝貨和卸貨的使用。本案車輛屬于營運貨車，裝卸貨物系該車的使用方式之一，并不能狹義的認為車輛在行駛中才屬于使用車輛。保險法第30條規定了不利解釋原則，本案屬于保險合同約定被保險人在使用保險車輛過程中發生的意外事故。因使用保險車輛為非保險專業術語，根據《保險法解釋二》第十七條，保險人在其提供的保險合同格式條款中對非保險術語所作的解釋符合專業意義，或者雖不符合專業意義，但有利于投保人、被保險人或者受益人的，人民法院應予認可。因此，裝卸貨物也屬于車輛使用，符合保險的約定。
李X、甲、乙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判令被告賠償原告死亡賠償金、喪葬費、精神撫慰金等損失共計872,739.5元；2.被告承擔本案的全部訴訟費用。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2018年8月8日，孫法位駕駛魯Ｄ×××××號掛重型半掛牽引車/魯DXXX8掛重型半掛車在陜西彬縣瑤鴨路官牌大橋旁卸貨，在解繩過程中車載球墨鐵管突然從車上滾落下來，將其當場砸死。事故發生后，孫法位被送入彬州市中醫醫院進行搶救，后經醫院搶救無效死亡。
孫法位于其父母均已去世，其妻系李X，并育有兩子女：乙、甲。
魯Ｄ×××××號掛重型半掛牽引車/魯DXXX8掛重型半掛車的登記車主系被告棗莊市萬隆運輸有限公司，實際車主系孫法位。魯Ｄ×××××號掛重型半掛牽引車在被告某保險公司處被投保交強險和商業三者險（限額為100萬元，含不計免賠），魯DXXX8掛重型半掛車在被告某保險公司投保商業險（限額為50萬元，含不計免賠）。
一審法院認為，公民的生命權受法律保護。涉案車輛系魯Ｄ×××××號掛重型半掛牽引車/魯DXXX8掛重型半掛車。
一、關于本案的賠償權利人的確認問題。
本案中，賠償權利人應系孫法位的近親屬。孫法位之妻系李X，之子女系甲、乙。孫法位之父母均已去世。因此李X、甲、乙系孫法位的近親屬，系本案的賠償權利人。
二、關于本案的責任承擔確認問題。
第一，孫法位屬于《機動車綜合商業保險條款》中的“第三者”還是“車上人員”問題。機動車作為交通工具，任何人都不能永久的置于車上，保險合同所涉“第三者”和“車上人員”均為特定時空條件下的臨時身份，非永久、固定不變的身份，兩者可因特定時空條件變化而轉化。因此，判斷因保險車輛發生意外事故而受害人屬于“第三者”還是屬于“車上人員”，必須以該人在事故發生當時這一特定的時間是否身處保險車輛之上為依據。孫法位雖然是車輛駕駛員，但在停車卸貨發生事故的時候，已經主動離開駕駛室并停止操作車輛，將自己置于車體之外，所處空間發生了變化，且該卸貨行為屬于對機動車的使用過程。同時，孫發位不是被保險人。因此孫法位已由“車上人員”轉化為“第三者”，本院認定孫法位屬上述保險條款中的“第三者”。
第二，被告某保險公司是否應在交強險限額范圍承擔賠償責任。《機動車交強險保險條例》第二十二條規定“被保險機動車發生道路交通事故造成本車人員、被保險人以外的受害人人身傷亡、財產損失的，由某保險公司依法在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責任限額范圍內予以賠償”，第四十三條規定“機動車在道路以外的地方發生事故，比照適用本條例”。本案孫法位在涉案車輛卸貨過程中發生的損害，雖不屬于交通事故，但仍應比照交通事故相關法律規定進行處理。孫法位屬于上述規定的“被保險人以外的人員”，且在涉案車輛卸貨過程中發生事故，被告某保險公司應在交強險范圍承擔賠償責任。
第三，被告某保險公司是否在商業三者險限額范圍承擔賠償責任。1.孫法位在涉案車輛卸貨過程是否屬于《機動車綜合商業保險條款》中“使用被保險機動車過程”。《機動車綜合商業保險條款》中第二章機動車第三者責任保險保險責任第二十二條約定“在保險期限內，被保險人或其允許的合法駕駛人在使用被保險機動車過程中發生意外事故，致使第三者遭受人身傷亡或財產直接損毀，依法應當對第三者承擔的賠償責任，且不屬于免除保險人責任的范圍，保險人依照本保險合同的約定，對于超過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各分項賠償限額的部分負責賠償”。但該條款并未對何種情形屬于“使用被保險機動車”作出明確解釋和界定。《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三十條規定“采用保險人提供的格式條款訂立的保險合同，保險人與投保人、被保險人或者受益人對合同條款有爭議的，應當按照通常理解予以解釋。對合同條款有兩種以上解釋的，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應當作出有利于被保險人和受益人的解釋”。按照通常理解，使用保險車輛，不僅應當包括車輛在行駛中的使用，也應當包括車輛處于靜止時裝貨和卸貨的使用。本案車輛屬于營運貨車，裝卸貨物系該車的使用方式之一，并不能狹義的認為車輛在行駛中才屬于使用車輛。因此孫法位在涉案車輛卸貨過程屬于在“使用保險機動車過程”。2.孫法位作為車輛的駕駛人，系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在卸貨過程中理應知曉做好安全防范措施，負有高度注意安全保護義務，由于孫法位自身疏忽導致事故的發生，其自身未盡安全注意之責，應承擔50%責任。涉案車輛裝貨人員因裝貨過程中未做好安全防范措施，且未就貨物卸載過程進行提醒注意義務，應承擔50%責任。因此被告某保險公司應在商業三者險限額范圍承擔50%賠償責任。
三、關于本案中損失數額的確定。
1.死亡賠償金：原告提交的《商品房買賣合同》、嶧城區壇山辦事處岳臺居委會證明及用電明細單，可以證明孫法位在城鎮連續居住一年以上，應系城鎮居民。因此死亡賠償金按受訴法院所在地上一年度城鎮居民人均純收入標準39,549元/年計算，計款790,980元（39,549元/年20年）2.喪葬費：喪葬費按受訴法院所在地上一年度職工月平均工資計算，計算期限6個月。原告主張喪葬費42,861.5元，該院予以支持。3.被扶養人生活費：乙系孫法位之子，且系未成年人，應認定為被扶養人。乙的出生日期均系因此原告主張被撫養人生活24,798元，該院予以支持。該費用計入死亡賠償金。4.交通費、誤工費：法律規定受害人死亡的，賠償義務人應當賠償受害人親屬辦理喪葬事宜支出的交通費、誤工損失等其他合理費用。由于事故發生后，為處理事故和喪葬事宜，必然發生交通費用和辦理喪葬事宜誤工費，根據本案的實際需要，該院酌定交通費500元、誤工費1,500元。5.精神損害撫慰金：孫法位的死亡給其近親屬造成重大身心痛苦和精神損害，原告主張精神撫慰金合情合理，該院酌情精神損害撫慰金8,000元。
綜上，該院確認本案中損失數額：死亡賠償金（包括被扶養人生活費）815,778元、喪葬費42,861.5元、精神撫慰金8,000元、誤工費1,500元、交通費500元，共計868,639.5元。被告某保險公司應在交強險限額內賠償原告共計110,000元（優先精神撫慰金），超出交強險限額內賠償部分，由被告某保險公司在商業險責任限額內賠償原告379,319.75元（758,639.5元×50%）元。
綜上，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二條、第十六條、第三十五條，《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六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相關規定之規定，判決：一、某保險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原告李X、甲、乙489,319.75元；二、駁回原告李X、甲、乙的其他訴訟請求。如果未按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案件受理費12,527元，減半收取6,263.5元，由原告李X、甲、乙負擔2,751.5元；被告某保險公司負擔3,512元。
二審訴訟期間，雙方當事人均未提交新證據。
本院二審查明的事實與一審一致，本院對一審判決認定的事實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本案爭議的主要焦點是本案死者孫法位在本次事故中的身份問題。本案案發全過程是，孫法位駕駛涉案貨車至卸貨地點，停車卸貨，被貨車上所載貨物當場砸死。案發時，孫法位已經離開駕駛室，停止操作涉案車輛，身處貨車車體之外，貨車處于卸貨狀態。裝卸貨車屬于正常使用貨車范疇，孫法位身處車外，此時已經從“車上人員”轉化為《機動車綜合商業保險條例》中的“第三者”。涉案貨車登記在棗莊市萬隆運輸有限公司名下，上訴人某保險公司保單顯示棗莊市萬隆運輸有限公司是被保險人，該車在正常使用過程中將身處車外的孫法位砸死，事故發生在保險期間，某保險公司理應承擔賠付責任。故一審法院以裝貨人員因裝貨過程中未做好安全防范措施，卸載過程未盡到提醒注意義務，判令某保險公司在交強險范圍承擔賠償責任外，在商業三者險限額范圍內承擔50%賠償責任正確，本院予以維持。
綜上所述，上訴人某保險公司上訴請求不能成立，應予以駁回。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12527元，由上訴人某保險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王　鋒
審判員　邵明偉
審判員　楊麗娜
二〇二〇年一月十七日
書記員　吳　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