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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魯14民終775號 合同糾紛 二審 民事 德州市中級人民法院 2020-03-05

上訴人（原審被告）:某保險公司。住所地：山東省德州市德城區。
負責人：孫XX，該公司經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崔XX，山東湛瀘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陳X，男，漢族，住平原縣。
委托訴訟代理人：劉XX，山東華求實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因與被上訴人陳X保險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山東省平原縣人民法院（2019）魯1426民初3030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20年2月25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某保險公司上訴請求：1.請求二審法院撤銷原審判決并依法改判。2.一審、二審訴訟費用由被上訴人承擔。事實和理由：一審法院認定事實不清，適用法律錯誤，無上崗證保險應當拒賠。1.因原告沒有取得上崗證即從業資格證，駕駛營運半掛車依據保險合同第24條第六項規定，駕駛出租車或營運車輛無交通運輸部門核發的許可證書或其它必備證書的，保險人不負賠償責任。2.對于免賠條款的生效，保險法第17條第二款規定，對保險合同中免除保險人責任的條款，保險人在訂立合同時應當在投保單、保險單或者其他保險憑證上作出足以引起投保人注意的提示，并對該條款的內容以書面形式或口頭形式向投保人作出明確說明。未提示或明確說明的，該條款不產生效力。本案中，投保人在投保單中明確聲明了：保險人已向其詳細介紹并提供了投保險種所適用的保險條款，并對其中的免賠保險人責任的責任免除、免賠率、免賠額、投保人和被保險人義務、賠償處理、適用條款及法律后果向其作了明確說明，其已充分理解并接受上述內容。投保人在聲明處進行簽章確認。3.上崗證及從業資格證屬于強制性規定要求，《道路交通運輸從業人員管理規定（2016修正）》第十條經營性道路貨物運輸駕駛員應當符合以下條件：（一）取得相應的機動車駕駛證；（二）年齡不超過60周歲；（三）掌握相關道路貨物運輸法規、機動車維修和貨物裝載保管基礎知識；（四）經考試合格取得相應從業資格證件。4.被上訴人的訴訟請求超過了3年的訴訟時效，事故發生時間為2016年10月3日，被上訴人起訴時間為2019年11月18日，期間未向上訴人主張權利。5.原告主體資格不適格。被上訴人未投保雇主責任險，陳X作為雇主賠償雇員損失后向上訴人主張賠償，缺乏事實及法律依據，且依據投保單投保人和被保險人為平原縣遠東運輸有限公司投保的車上人員責任險。6.原審法院計算賠償數額有誤，被上訴人未提供任何受害方的損失依據，沒有死亡證明、尸檢報告、戶口注銷證明、醫療單據等，僅憑收條確認損失缺乏事實依據。庭審中被上訴人未提供付款轉賬憑證，沒有證人出庭，無法證實支付款項的真實性。車上人員責任險屬于商業性質的責任險，在計算損失時應當扣除三者車輛交強險限額后按事故比例計算保險金。綜上，請求二審法院依法撤銷原審判決，并依法改判。
陳X辯稱，原審法院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請求駁回上訴請求。
陳X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請求法院判令被告支付保險金110000元并承擔本案訴訟費用。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2016年10月3日，楊云見駕駛魯Ｎ×××××（魯Ｎ×××××）號“解放牌”半掛貨車在京滬高速公路561公里路段處與宋廣遠駕駛的魯Ｑ×××××(魯Ｑ×××××)號“東風牌”半掛貨車發生相撞，造成楊云見及魯Ｎ×××××（魯Ｎ×××××）號“解放牌”半掛貨車乘車人李步華當場死亡、兩車不同程度受損的道路交通事故。臨沂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隊蒙陰大隊（以下簡稱交警蒙陰大隊）出具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認定楊云見負事故主要責任，宋廣遠負事故次要責任。涉案魯Ｎ×××××（魯Ｎ×××××）號“解放牌”半掛貨車掛靠在平原縣遠東運輸有限公司運營，原告陳X為魯Ｎ×××××（魯Ｎ×××××）號“解放牌”半掛貨車的實際車主。楊云見持有準駕車型為A2的駕駛證，有效起始日期2010年9月28日，有效期10年；持有貨物運輸駕駛員資格證，有效期至2014年3月17日。事故發生后，原告賠償了楊云見的近親屬40萬元，賠償了李步華近親屬37萬元。另查明，2015年12月17日，魯Ｎ×××××號貨車在被告某保險公司處投保機動車商業保險，承保車上人員責任險（司機），保險金額100000元；車上人員責任險（乘客），保險金額10000元，并附加不計免賠；保險期限2015年12月18日0時至2016年12月17日24時。被告提交機動車綜合商業保險條款第八條：在上述保險責任范圍內，下列情況下，不論任何原因造成被保險機動車的任何損失和費用，保險人均不負責賠償……：（二）駕駛人有下列情形之一者……：6、駕駛出租機動車或營業性機動車無交通運輸管理部門核發的許可證書或其他必備證書。
一審法院認為，本案爭議的焦點是駕駛員楊云見從業資格已過有限期限，未按規定辦理新證，被告是否應當承擔賠償責任。駕駛員依法持有駕駛證就可以駕駛貨車，有無從業資格證不影響駕駛員駕駛車輛的技能。交通運輸部門關于要求營運貨車駕駛員具備從業資格證是一項行政管理規定，并不是法律、行政法規強制性規定，違反該項行政管理措施會導致相應的行政法律后果，但駕駛員有無從業資格與事故的發生沒有因果關系。因此，被告關于駕駛員無營運貨車的從業資格而免責的條款屬于典型排除對方主要權利、免除自己賠償義務的格式條款。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十九條規定：“采用保險人提供的格式條款訂立的保險合同中的下列條款無效：（一）免除保險人依法應承擔的義務或者加重投保人、被保險人責任的；（二）排除投保人、被保險人或者受益人依法享有的權利的”。因此該格式條款無效，被告應當承擔賠償責任。涉案魯Ｎ×××××號車輛已經在被告處投保了車上人員責任險（司機）、車上人員責任險（乘客）、并附加不計免賠，本案事故發生在保險有效期內，原告作為涉案車輛的實際所有人，與被告承保的車輛具有保險利益，根據《機動車綜合商業保險條款》第六條的約定，被告應當向原告進行賠償。被告認為保險賠償金的主張適用三年的訴訟時效，事故發生于2016年10月3日，至原告訴訟時已超過三年，因此本案已超訴訟時效。本院認為，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若干問題的解釋（四）》第十八條規定：“商業責任險的被保險人向保險人請求賠償保險金的訴訟時效期間，自被保險人對第三者應負的賠償責任確定之日起計算”，本案中原告陳X向楊云見、李步華親屬全部支付賠償款是在2018年，原告于2019年11月18日向本院起訴向被告主張權利，沒有超過訴訟時效。原告陳X向楊云見、李步華親屬支付賠償款共計77萬元，扣除三者車輛的交強險按照事故比例計算后，已超出被告承保車上人員責任險責任限額11萬元，因此原告主張11萬元，本院應當予以認定。
綜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十條、第十四條、第十九條、第六十五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若干問題的解釋（四）》第十八條之規定，判決：被告某保險公司于本判決生效后十日內賠償原告陳X人民幣11萬元。如果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的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案件受理費1250元，由被告某保險公司負擔。
本院二審期間，當事人沒有提交新證據。本院對一審查明的事實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根據上訴人某保險公司的上訴理由及被上訴人陳X的答辯理由，本案當事人爭議的焦點問題為：一、本案被上訴人作為原告其主體資格是否適格；二、上訴人以涉案駕駛員無從業資格為由主張免賠是否成立；三、本案訴訟時效問題一審認定是否正確；四、原審法院有關賠償數額的認定是否正確。
針對第一個焦點問題，被上訴人陳X是否是適格原告。本案中被上訴人向法院提交了車輛掛靠協議一份，證明涉案車輛的被保險人系平原縣遠東運輸有限公司但實際投保人及車輛實際所有人為陳X。本院認為，陳X作為車輛的實際所有人，且結合楊云見妻子和李步華哥哥以及平原縣郭家堂村委會的證明，可以證實陳X對涉案車輛享有保險權利的事實。涉案保險為車上人員責任險，實際車主陳X在向車上人員的家屬作出賠償后有權向上訴人某保險公司主張保險金責任，上訴人認為被上訴人沒有原告資格理由不能成立。
針對第二個焦點問題，有關涉案車輛駕駛員在發生交通事故時未取得從業資格證，是否應免除保險人的保險賠償責任。本案中楊云見從業資格已經過有限期限，事故發生時未按照規定辦理新證。本院認為，駕駛員依法持有駕駛證可駕駛車輛，有無從業資格證并不影響駕駛員駕駛車輛的技能。交通運輸部門有關從業資格證規定屬于行政管理措施，違反以上規定應承擔相應的行政法律后果，因此上訴人在上訴狀中提到的《道路運輸從業人員管理規定》不屬于強制性規定的范疇。本案保險條款中約定有駕駛員無從業資格證情形屬于免賠情形，但依據相關法律規定，上訴人某保險公司對該免責條款除應該盡到提示義務外，還應該盡到解釋和說明義務。上訴人所提供的投保單上記載的投保人聲明，屬于事先打印的格式條款，無經辦人書寫已閱讀已被明確告知的情況，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十七條第二款規定：“對保險合同中免除保險人責任的條款，保險人在訂立合同時應當在投保單、保險單或者其他保險憑證上作出足以引起投保人注意的提示，并對該條款的內容以書面或者口頭形式向投保人作出明確說明；未作出提示或者明確說明的，該條款不產生效力?！币虼耍景钢猩显V人不能提供證據證明已對無從業資格證而免賠的免責條款向投保人作出了解釋和說明，所以上訴人主張的無交通運輸部門核發的從業許可證則不予賠償的免責條款對被上訴人不發生效力，上訴人主張免責不能成立。
針對第三個焦點問題，本案訴訟時效的認定。本案事故發生時間為在2016年10月3日，車主陳X截至2018年9月22日向李步華親屬賠償全部款項且有村委會出具書面證明證實以上情況，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若干問題的解釋（四）》第十八條規定：“商業責任險的被保險人向保險人請求賠償保險金的訴訟時效期間，自被保險人對第三者應負的賠償責任確定之日起計算”，本案涉案保險類型屬于車上人員險，車主向車上人員進行損失賠償與車主向第三人進行賠償情況基本類似，因此在訴訟時效期間的認定上一審法院適用以上規定并無不妥，本案訴訟時效應自2018年9月22日起計算，截至被上訴人2019年11月18日向一審法院起訴，并未超出三年的訴訟時效期間，因此上訴人主張本案過訴訟時效的上訴理由本院不予支持。
針對第四個焦點問題，本案被上訴人向身故車上人員家屬賠償金額共計77萬元，由身故人員楊云見、李步華家屬的收條、村委會證明及平原縣人民法院（2018）魯1426民初2833號民事調解書足以證實以上數額的真實性。該數額遠超過涉案保險的責任限額11萬元，且在該次事故中，被上訴人車輛駕駛員楊云見負事故主要責任，扣除交強險按照事故比例計算該數額仍大于11萬元，因此一審法院認定保險公司以保險金額11萬元進行賠償數額正確，并無不妥。
綜上所述，某保險公司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本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2500元，由上訴人某保險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高振平
審判員　　趙立英
審判員　　馬麗華
二〇二〇年三月五日
書記員　　李　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