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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粵17民終1057號 責任保險合同糾紛 二審 民事 陽江市中級人民法院 2016-12-06

上訴人（原審原告）：甲，女，漢族，住陽江市陽東區。
委托訴訟代理人：杜XX，廣東一粵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某保險公司。住所地：陽江市江城區。
負責人：乙，該公司總經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譚XX，該公司員工。
上訴人甲因與被上訴人責任保險合同糾紛一案，不服陽江市江城區人民法院（2016）粵1702民初2086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6年10月14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甲上訴請求：1、依法撤銷陽江市江城區人民法院粵1702民初2086號民事判決書；2、依法改判某保險公司賠償甲雇主責任保險中死亡賠償最高限額300000元，或發回重審；3、本案一審、二審受理費由某保險公司承擔。事實和理由：（一）該判決書認定事實錯誤。其認定本案中甲提供的《證明》只證實了盧興失蹤，并不能證實其已死亡，根據《雇主責任保險條款》第三條對保險責任的約定，甲以盧興失蹤為由請求某保險公司支付死亡賠償款不符合合同約定的賠償條件明顯錯誤。1、根據雙方簽訂的《雇主責任保險條款》第三條第五款約定因工外出期間，由于工作原因受到傷害或者發生事故下落不明的保險公司應當承擔賠償責任。本案的情況是漁民在海上放網時不慎被漁網帶入大海，屬于發生事故，搜救了七個多小時也沒有發現尸體，完全符合下落不明，按照該條款本案明顯屬于賠償范圍之內。2、該判決書認定，下落不明還需要經過法院宣告死亡這一環節，才能證明是死亡，這明顯是增加了甲的證明義務，且這一增加義務沒有任何事實依據和法律依據。3、漁民海上一旦發生事故，絕大多數找不到尸體，所以當時購買保險時，特別向某保險公司的工作人員詢問了一旦發生事故找不到尸體，是否按死亡處理，某保險公司的工作人員在向甲解釋賠償范圍時，明確告知發生事故下落不明的，按照死亡賠償。甲也是看到有該條款才購買保險的。可現在漁民發生事故下落不明，卻又要求要經過法院宣告死亡環節，明顯違反了當初購買保險時的承諾。4、作為一個購買保險的船東，按照普通人的理解，在海上發生事故下落不明，和死亡沒有任何差別。同時也正是認為二者沒有差別，才賠錢給下落不明者的近親屬。5、甲對前述條款的理解是：發生事故下落不明就是死亡，而不需要經過法院宣告死亡這一環節。而某保險公司的解釋是發生事故下落不明，還要經過法院宣告死亡這一環節才能認定為死亡。當兩方對該條款的解釋存在歧義時，按照相關法律規定，在解釋格式合同時，應按照有利于上訴人的原則來解釋，而該判決書在解釋該格式合同時，按某保險公司的意思來解釋，完全違反了法律規定的解釋原則。同時該條款明明有標明“發生事故下落不明的”這一情形，而現在法院卻認為下落不明還要經過法院宣告死亡環節才能認定為死亡，明顯超出了一般人的理解。6、從《雇主責任保險條款》的免除責任條款中，沒有任何一條約定可以免除某保險公司的賠償責任。該判決書卻駁回了甲的訴訟請求，完全沒有任何法律依據。7、該判決書錯誤理解前述條款，如果按照該條款，只有導致傷殘或死亡才能賠償，但是其又在保險單賠償限額中約定誤工、醫療賠償責任，也就是說沒有導致傷殘或死亡的，其也應賠償誤工費和工傷醫療，所以該條款與保險單賠償限額是相互矛盾的。由此也充分證明某保險公司的格式條款存在歧義。（二）甲提供的證據組成完整的證據鏈，完全可以充分證實漁工盧興已經死亡，絕無生存可能，該事實完全可從盧興在海上發生事故，經過四艘船只七個多小時的搜索都無法找到其尸體，且事發至今已有五個月了，完全可以推定盧興已經死亡，該判決書沒有對盧興明顯死亡的事實進行推定，完全錯誤。（三）如果本案要經過法院宣告死亡環節，無疑是大大增加了甲的訴訟負擔。（四）根據相關法律規定，審判人員可以運用日常生活經驗對證據進行審核，而本案完全可以根據日常生活經驗準確地判斷盧興已經死亡，絕無生存可能。（五）本案一審承辦法官沒有任何擔當意識和缺乏以人為本的法律人文情懷。（六）請二審法院嚴格查詢相關案例，看是否每個案都經過法院宣告死亡程序。（七）法律設立的宣告死亡環節，目的是有關身份的方面的比如說繼承、婚姻，本案是民事保險合同糾紛，與身份沒有任何的關聯性，一審法院要求甲要經過法院宣告死亡環節是與立法目的相違背的。綜上所述，該判決書認定事實錯誤，適用法律不當，沒有運用生活法則推定盧興巳經死亡，增加訴訟人的訴訟負擔，違反了應依法予以撤銷，本案應依法改判，或發回重審。
某保險公司辯稱，（一）向保險人提出索賠應當按照保單約定提交法院宣告死亡的判決等材料；（二）保單約定保險人承擔保險責任的事由是因工外出期間發生事故下落不明導致死亡，根據民法通則死亡包括自然死亡與宣告死亡的規定，盧興是在海上失蹤的，需要提供法院宣告死亡的判決書、公安機關出具的戶籍注銷證明來認定死亡的事實；（三）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的規定，雇主責任保險是責任保險，是財產保險的一種，應當遵循損失填補原則。甲在當地司法所與盧興達成了75萬元的賠償協議，并且漁業互保保險已經向某保險公司出具已賠付75萬元賠償金的情況說明，漁業互保協會賠償后雇主的責任已經依法履行了，不存在賠償責任，甲的損失已經獲得了足額的補償，再向某保險公司申請理賠是不當得利，在甲無實際損失的情況下，某保險公司不應對甲做出賠償；（四）甲在未存在損失的情況下夸大損失程度意圖獲利，其訴訟請求非法，某保險公司不同意承擔訴訟費用。（五）法院宣告死亡的目的是終止失蹤人員的民事權利，是保護利害關系人的權益的一種手段。不限于有關身份方面的比如說繼承、婚姻等民事糾紛。
甲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一、判決某保險公司賠償甲雇主責任保險中死亡賠償最高限額300000元；二、本案的訴訟費由某保險公司承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2016年3月8日，甲向某保險公司投保《雇主責任保險》（保險單號：AGXXX0037116Q0*******），該份保險性質為不記名的團體責任險，被保險人包括雇主和12名漁工（不計名），并支付保險費。漁工雇主責任保險限額為359000元；漁工死亡賠償責任保險限額為30萬元，傷殘賠償責任保險限額為30萬元，誤工費賠償責任保險限額為9000元，工傷醫療責任保險限額為5萬元。保險期間自2016年3月12日零時起至2017年3月11日二十四時止。甲交納保費7200元。對于保險責任，《雇主責任保險條款》第三條載明：“在保險期間內，被保險人的工作人員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因下列情形導致傷殘或死亡，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不含香港、澳門特別行政區和臺灣地區法律，下同）應由被保險人承擔的經濟賠償責任，保險人按照本保險合同約定負責賠償：（一）在工作時間和工作場所內，因工作原因受到事故傷害的；（二）工作時間前后在工作場所內，從事與工作有關的預備性質或者收尾性工作受到事故傷害的；（三）在工作時間和工作場所內，因履行工作職責受到暴力等意外傷害的；（四）被診斷、鑒定為職業病；（五）因工外出期間，由于工作原因受到傷害或者發生事故下落不明；（六）在上下班途中，受到機動車事故傷害的；（七）在工作時間和工作崗位，突發疾病死亡或者在48小時之內經搶救無效死亡的；（八）在搶險救災等維護國家利益、公共利益活動中受到傷害的；（九）被保險職員原在軍隊服役，因戰、因公負傷致殘，已取得革命傷殘軍人證，到被保險人處工作后舊傷復發的；（十）法律、行政法規規定應當認定為工傷的其他情形。”對于賠償處理，《雇主責任保險條款》第二十五條載明：“被保險人請求賠償時，應向保險人提供下列證明和資料：（一）保險單正本和保險費交付憑證；（二）索賠申請、事故證明和職員名單；（三）被保險人與所雇人員簽訂的雇傭關系證明及所雇人員的薪金證明；（四）有關部門或機構出具的傷殘鑒定所、死亡證明書或其他證明；（五）二級以上（含）或保險人認可的醫療機構出具的附有病理檢查、化驗檢查及其他醫療儀器檢查報告的醫療診斷證明、病歷及醫療、醫藥費原始單據、結算明細表；（六）勞動保障行政部門出具的工傷認定證明、職業病診斷機構出具的職業病診斷證明書或職業病診斷鑒定委員會出具的職業病診斷鑒定所、勞動能力鑒定委員會做出的勞動能力鑒定結論；（七）生效的法律文書（包括裁定書、裁決書、判決書、調解書等）；（八）投保人或被保險人所能提供的，與索賠有關的、必要的，并能證明損失性質、原因和程度的其他證明和資料。”
2016年4月12日，甲向陽江市陽東區東平鎮海勝漁民委員會出具一份《海事報告》，該報告主要載明：2016年4月10日晨4時25分，其漁船開始放網，船員盧興在放網時不慎被漁網帶落大海，船上員工發現后即時呼叫，用刀將漁網斬斷，駕駛員馬上停車，并用照射燈、手電筒搜照。粵陽西漁96263、粵陽東漁19033、19003船聞訊后起來參加搜尋，2016年4月11日12時搜尋無果后，經失蹤者家屬同意，其船返航。2016年4月15日，陽江市陽東區東平鎮海勝漁民委員會出具一份《證明》，《證明》載明：“粵陽東漁19198船，于2016年4月10日04時50分在東經113°05′，北緯20°52′的海上放網時，船員盧興不慎被漁網帶落大海失蹤。”陽江市公安局陽東分局東平邊防派出所在該證明左下角加具“情況屬實”的意見，并加蓋公章。庭審中，甲稱其已經賠償75萬元的給盧興的父親盧香，并向一審法院出具了一份《收據》，該《收據》載明：“今盧香收到甲交來的因盧興失蹤的賠償款柒拾伍萬元整。”盧香在《收據》的收款人處簽名并捺指模。
一審法院認為，甲向某保險公司投保雇主責任保險，并交納保費，某保險公司向甲出具保險合同及相應保險條款，甲與某保險公司之間形成的保險合同系雙方真實意思表示，不違反法律規定，該合同為有效合同。根據甲、某保險公司的主張，本案的焦點為：盧興的下落不明是否屬于保險合同約定的賠償責任范圍，盧興失蹤的證明是否符合保險合同約定的賠償處理條件。對于該焦點，根據《雇主責任保險條款》第三條對保險責任的約定，被保險人或其工作人員只有在符合一定的條件下導致傷殘或死亡，保險人才予以賠償。在本案中，甲提供的《證明》只證實了盧興失蹤，并不能證實其已死亡，如要證實戶興死亡，必須有證據證實其生理死亡或法院宣告其死亡。因此，甲以戶興失蹤為由請求某保險公司支付死亡賠償款不符合合同約定的賠償條件，甲的請求理據不足，予以駁回。
一審法院判決：駁回甲的訴訟請求。
本院二審期間，當事人圍繞上訴請求依法提交了證據。本院組織當事人進行了證據交換和質證。雙方當事人對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均沒有異議，本院對一審查明的基本事實予以確認。
另查明，甲作為廣東省漁業互保協會會員為其雇員盧興等人在廣東省漁業互保協會投保了漁民人身意外傷害險，其中每人死亡保額為75萬元，保單號為P130316****。
再查，甲與某保險公司簽訂的《雇主責任保險條款》第三十條第一款載明：“發生保險事故時，如果被保險人的損失在有相同保障的其他保險項下也能夠獲得賠償，則本保險人按照本保險合同的賠償限額與其他保險合同及本合同的賠償限額總和的比例承擔賠償責任。”
某保險公司在二審期間提交了甲與盧興的家屬盧香、陳七妹簽訂的《人民調解協議書》和廣東省漁業互保協會出具的《情況說明》，甲與盧香、陳七妹在《人民調解協議書》中約定雙方同意甲支付75萬元給盧香、陳七妹作為盧興失蹤事宜的一切補償（包括盧興死亡賠償金、喪葬費、父母贍養費等），上述款項于漁業互保保險金賠付到帳后10天內一次性支付給盧香、陳七妹，盧香、陳七妹收訖上述款項后，保證不以任何理由向甲提出其他補償要求等。甲、盧香、陳七妹均在《人民調解協議書》上簽名確認，陽江市陽東區東平鎮人民調解委員會在《人民調解協議書》加蓋公章。廣東省漁業互保協會向某保險公司出具的《情況說明》載明，“粵陽東漁19198號漁船（保單編號：P130316****）盧興，于2016年4月10日在海上生產時因意外身亡，已獲我協會補償75萬元正，特此說明。”
本院認為，本案是甲與某保險公司在履行《雇主責任保險》合同過程中所發生的糾紛，本案為責任保險合同糾紛。雙方在平等、自愿基礎上所簽訂的保險合同，沒有違反法律和行政法規的禁止性規定，是合法有效的。本案爭議的焦點是本案中某保險公司是否應當對甲承擔賠償責任問題。甲在本案中向某保險公司投保的是《雇主責任保險》，是以被保險人對其工作人員的傷殘或死亡依法應當承擔的經濟賠償責任為保險標的的保險，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六十五條的規定，該保險是責任保險，屬于財產保險的范疇。本案中，某保險公司提供了甲與盧興的家屬盧香、陳七妹簽訂的《人民調解協議書》和廣東省漁業互保協會出具的《情況說明》，主張甲和盧興的家屬達成賠償75萬元的調解協議，廣東省漁業互保協會已經將相應的賠償款項75萬元支付給甲，甲對上述證據的真實性和上述證據反映的事實未予以否認，且經本院充分說明并詢問后，甲仍不明確表示肯定或否定的意見，《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八條第二款規定：“對一方當事人陳述的事實，另一方當事人既未表示承認的也未否認，經審判人員充分說明并詢問后，其仍不明確表示肯定或者否定的，視為對該項事實的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七十五條規定：“人民法院對當事人的陳述，應當結合本案的其他證據，審查確定能否作為認定事實的根據。當事人拒絕陳述的，不影響人民法院根據證據認定案件事實。”《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的解釋》第一百零五條規定：“人民法院應當按照法定程序，全面、客觀地審核證據，依照法律規定，運用邏輯推理和日常生活經驗法則，對證據有無證明力和證明力大小進行判斷，并公開判斷的理由和結果。”第一百零八條第一款規定：“對負有舉證證明責任的當事人提供的證據，人民法院經審查并結合相關事實，確信待證事實的存在具有高度可能性的，應當認定該事實存在。”因此，本院對某保險公司所提供的上述證據的真實性予以確認，上述證據和甲所提供的其已經賠償75萬元給盧興的父親盧香的《收據》形成了證據鏈，證明盧興失蹤后，甲與盧興的家屬達成賠償75萬元的協議，甲將廣東省漁業互保協會支付75萬元保險賠償金賠付給盧興的家屬，履行了其對盧興的家屬的賠償義務的事實。至此，甲應當對盧興的家屬的賠償責任已經履行完畢，甲在此過程中未受到任何損失。根據甲與某保險公司簽訂的《雇主責任保險條款》第三條載明：“在保險期間內，被保險人的工作人員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因下列情形導致傷殘或死亡，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應由被保險人承擔的經濟賠償責任，保險人按照本保險合同約定負責賠償……”第三十條第一款載明：“發生保險事故時，如果被保險人的損失在有相同保障的其他保險項下也能夠獲得賠償，則本保險人按照本保險合同的賠償限額與其他保險合同及本合同的賠償限額總和的比例承擔賠償責任。”《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二條規定：“本法所稱保險，是指投保人根據合同約定，向保險人支付保險費，保險人對于合同約定的可能發生的事故因其發生所造成的財產損失承擔賠償保險金責任，或者當被保險人死亡、傷殘、疾病或者達到合同約定的年齡、期限等條件時承擔給付保險金責任的商業保險行為。”本案甲在本案中對盧興家屬的經濟賠償責任已經由廣東省漁業互保協會予以賠償，未造成甲的財產損失，甲現要求某保險公司按照《雇主責任保險條款》的約定賠償30萬元理據不足，本院不予支持。同時，責任保險是一種財產保險，財產保險是以損失補償為原則，被保險人不得因保險事故而獲取額外的利益，本案中甲對盧興的家屬的賠償責任已經由廣東省漁業互保協會全部承擔，甲在此過程中未受到任何損失的情況下，甲再向某保險公司主張保險賠償金有違誠實信用原則和財產保險的損失補償原則，本院難以支持。一審判決對此處理并無不當，本院應予支持。至于本案的保險事故是否符合《雇主責任保險條款》第三條第（五）項的賠付條件不影響本案的處理結果，本院不再作出評判。
綜上所述，上訴人甲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5800元，由上訴人甲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張國雄
審判員　　梁宗軍
審判員　　蔡旻霏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六日
a書記員許君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