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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蘇01民終5346號 保險糾紛 二審 民事 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 2016-10-27

上訴人（原審被告）：某保險公司，住所地江蘇省南京市。
主要負責人：陳XX，該分公司總經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張X甲，北京市隆安（南京）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張X乙，北京市隆安（南京）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趙XX，男，漢族，農民。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柴XX，女，漢族，農民。
上列兩被上訴人共同委托訴訟代理人：張X，江蘇熊運棟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因與被上訴人趙XX、柴XX意外傷害保險合同糾紛一案，不服江蘇省南京市建鄴區人民法院（2015）建商初字第388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6年6月28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某保險公司上訴請求：撤銷一審判決，依法改判駁回趙XX、柴XX一審全部訴訟請求。事實和理由：1.趙某系采取上吊方式追求性快感，違背社會公德，其死亡后果應當屬于自殺，本案保險合同成立于2013年12月17日，趙某系于2014年4月21日自殺，發生在保險合同成立2年內，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六十六條的規定，某保險公司不應支付保險金。2.一審判決由某保險公司舉證證明趙某在本次事故中有故意致使自己身體傷害或死亡的主觀意思存在，屬于舉證責任分配錯誤。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二十二條規定，投保人、被保險人或者受益人應當向保險人提供其所能提供的與確認保險事故的性質、原因、損失程度有關的證明和資料。故本案中趙某死亡的性質和原因應當由趙XX、柴XX予以舉證。3.根據案涉團體意外傷害保險條款第五條、第二十五條的約定，意外傷害是指以外來的、突發的、××的客觀事件為直接且單獨的原因致使身體受到的傷害。而趙某的自縊行為目的是為了追求性快感，顯然是其自主行為，具有高度的危險性，因此不符合意外傷害的“外來性、突發性和非本意”屬性。且訴爭保險是公司為員工投保的團體意外傷害保險，投保的目的是防范員工在正常工作期間遭受的意外傷害風險，趙某死亡并不是在正常工作期間，因此，無論從趙某死亡的原因還是從保險公司承保的風險來看，本案情形不在案涉團體意外傷害保險的承保責任范圍之列。4.根據案涉團體意外傷害保險條款第六條第二項規定，被保險人自致傷害或者自殺造成死亡或身故的，保險公司不承擔責任。一審中，某保險公司已經提供了投保單，證明對免責條款盡到了提示說明義務，趙某的情形完全符合自致傷害造成死亡的情形，某保險公司不應當承擔賠付責任。
一審被告辯稱
趙XX、柴XX共同辯稱，趙某進行游戲的目的是為了獲取性快感，其并不追求死亡的后果。從公安機關認定看，趙某死于性窒息意外死亡，沒有追求死亡的故意，是為了獲取性快感，仍然屬于意外死亡的范疇。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請求二審法院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趙XX、柴XX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判令某保險公司支付保險金15萬元。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2013年12月27日，南京中科創達軟件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創達公司）為其員工在某保險公司投保了平安團體意外傷害保險，保額為15萬元，保險期間為12個月。某保險公司認可創達公司提供的被保險人名單中包括趙某。《平安團體意外傷害保險條款》第五條約定：“在保險期間內，被保險人因遭受意外傷害事故導致身故或致殘的，保險人依照下列約定給付保險金，且給付各項保險金之和不超過保險金額：（一）身故保險責任。在保險期間內，被保險人遭受意外傷害事故，并自事故發生之日起180日內因該事故身故的，保險人按意外傷害保險金額給付身故保險金，對該被保險人的保險責任終止。……”第六條約定：“因下列原因造成被保險人身故或傷殘的，保險人不承擔給付保險金責任：……（二）被保險人自致傷害或自殺，但被保險人自殺時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的除外；……”第二十五條第二項約定：“意外傷害是指以外來的、突發的、××的客觀事件為直接且單獨的原因致使身體受到的傷害。”
南京市公安局雨花臺分局鐵心橋派出所接處警工作登記表記載：2014年4月22日22時24分許，該所民警出警至景明佳園頌景苑3幢三單元105室，報警人稱，21時30分許，其發現合租房間的人已經吊死在門上，遂報警；死者名叫趙某；后經法醫確定，死者疑為性窒息意外死亡。南京市公安局法醫中心開具的死亡證明記載，趙某死亡原因為縊死。趙某戶籍于2014年4月26日被注銷。
趙XX與柴XX育有一子二女，即趙某、趙紅俠、趙圓圓。趙某未婚、無子女。
一審法院認為，依法成立的保險合同，自成立時生效。創達公司為包括趙某在內的公司員工在某保險公司投保團體意外傷害保險，某保險公司亦予以承保，雙方已成立保險合同關系。該保險合同系各方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且未違反法律和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合法有效。各方當事人均應按照合同約定全面履行自己的義務。在保險期間內，被保險人因遭受意外傷害事故導致身故或致殘的，保險人應依照合同約定給付保險金。根據南京市公安局雨花臺分局鐵心橋派出所接處警工作登記表記載，趙某于2014年4月22日疑為性窒息意外死亡，該事故發生在保險期間內，某保險公司應按照保險合同約定，向趙某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即其父母趙XX、柴XX給付保險合同約定的意外傷害保險金15萬元。
《平安團體意外傷害保險條款》第六條第二項約定，被保險人自致傷害或自殺造成被保險人身故或致殘的，保險人不承擔給付保險金責任。從文義理解，自致傷害系指當事人自己致使其身體受到傷害，其主觀上應為故意，客觀上需發生身體受到傷害的后果。本案中，趙某因疑為性窒息死亡，某保險公司需舉證證明趙某在本次事故中有故意致使自己身體傷害或死亡的主觀意思存在，否則，應承擔舉證不能的不利后果。故本院對某保險公司的相關抗辯意見不予支持。
據此，一審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零九條，《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十三條、第四十二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二條規定，作出判決：某保險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趙XX、柴XX給付保險金15萬元。一審案件受理費3300元，由某保險公司負擔。
本院二審期間，當事人圍繞上訴請求依法提交了證據。本院組織當事人進行了證據交換和質證。趙XX、柴XX在二審中提交并申請法院調取了如下新證據：1.南京市公安局物證鑒定所寧公物鑒（驗）字【2014】126號法醫學尸體檢驗報告，載明：“（一）尸表檢驗：男性青年尸體，衣著整齊，坐臥于鋪在地面的被子上，背靠房門內側（房門處于關閉狀態），頭部蓋有毛毯，雙手下垂，頸部套于毛巾形成的環內，毛巾于項枕部形成提空并與一黑色繩索連接固定于一滑輪上，滑輪另一端與另一根黑色繩索連接，此繩索形成一大環套于房門上下門框并固定，接觸處分別見毛巾襯墊。上身著灰色線衫（前胸見縱形流涎）、黑色線衫，下身著藍色牛仔褲（皮帶在位）、灰色棉毛褲、灰色短褲（前襠部見灰白色斑跡），雙足著灰綠色襪子。……鑒定意見：根據尸體檢驗，死者趙某頸部見毛巾環繞并于項枕部提空，兩者走向一致，體表未見其他致命性機械性損傷，理化檢驗未檢出常見毒物，結合其瞼球結膜蒼白、尸斑多分布于腰部以下低位，流涎呈下流注狀，分析其符合縊死。”2.公安機關對張云飛（合租人員）、江振躍（房東）、王維（××）、包亮（同事）、趙XX、趙圓圓等人的詢問筆錄。趙XX、柴XX認為上述證據可以證明，趙某生前沒有自殺傾向，其死亡是因為性窒息意外所致而不是主動、故意結束自己的生命。某保險公司對上述證據的真實性無異議，認可趙言平系性窒息死亡，但認為這是趙某主動追求性刺激致死并非意外傷害，不屬于意外傷害保險的保險責任范圍。
本院認證意見為：雙方當事人對上述證據的真實性均無異議，本院予以確認。上述證據可以證明，趙某生前并無自殺的傾向，其系性窒息死亡。至于趙某死亡事故是否屬于保險合同約定的意外傷害的范疇，本院將在裁判說理部分予以闡述。
本院經審理查明，一審法院查明的其他事實，雙方當事人均無異議，本院依法予以確認。
以上事實，有意外傷害保險單、平安團體意外傷害保險條款、理賠通知書、接處警工作登記表、死亡證明、戶籍信息證明、被保險人法定繼承人關系證明、睢寧縣公安局戶籍信息證明、詢問筆錄、尸體檢驗報告及當事人陳述等證據予以證明。
經雙方當事人確認，本案二審爭議焦點為：趙某死亡事故是否屬于案涉意外傷害保險合同的保險責任范圍，以及本案是否存在被保險人自致傷害或自殺等保險人不承擔給付保險金責任的情形。
本院認為，創達公司與某保險公司之間的意外傷害保險合同合法有效，各方當事人均應按照合同約定全面履行自己的義務。在保險期間內，被保險人因遭受意外傷害事故導致身故或致殘的，保險人應依照合同約定給付保險金。根據保險條款約定，意外傷害是指以外來的、突發的、××的客觀事件為直接且單獨的原因致使身體受到的傷害。本案中，雙方當事人對趙某死亡系因性窒息所致并無異議，接處警工作登記表、尸體檢驗報告等證據亦能佐證。××理學通說，所謂性窒息是指行為人獨自在極為隱蔽的場所用某種非常奇異的窒息方式，引起一定程度的缺氧以刺激其性欲，增強其性快感而進行的一種性行為活動，常由于所用的措施失誤或過度，意外地導致窒息性死亡（參見趙子琴主編：××理學（第4版）》人民衛生出版社2014年12月版，第313頁））。就本案具體情形而言，雖然趙某用毛巾環繞頸部并進行提勒系主動為之，但其實施這一行為是為追求性快感，并非期待及追求自身的傷害或死亡，某保險公司亦未舉證證明趙某存在故意導致自身傷害或死亡的情形，××等內在因素所致。因此，趙某的死亡事故符合保險合同有關意外傷害外來性、突發性、××性的約定，屬于案涉意外傷害保險合同約定的保險責任范圍，某保險公司的該項上訴意見，本院不予支持。
關于本案是否存在被保險人自致傷害或自殺等保險人不承擔給付保險金責任情形的問題。本院認為，《平安團體意外傷害保險條款》第六條第二項中約定的“自致傷害”、“自殺”系指被保險人以損害自身健康或生命為目的，實施了導致自身傷害或死亡的行為。本案中，某保險公司并未證明趙某具有致使自己受傷或死亡的主觀目的。本院對某保險公司認為本案存在被保險人自致傷害或自殺等保險人不承擔給付保險金責任情形的抗辯意見亦不予支持。
至于平安財險公司提出的趙某死亡并非在正常工作期間，不屬于案涉團體意外傷害保險的保險責任范圍的抗辯理由。經查，保險合同中沒有關于保險事故須發生在被保險人工作期間的明確約定，平安財險公司的該項意見明顯沒有合同和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
綜上所述，某保險公司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3300元，由某保險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王靜
審判員黃偉峰
審判員王瑞煊
二〇一六年十月二十七日
書記員魏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