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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2民終334號 財產保險合同糾紛 二審 民事 第二中級人民法院 2016-03-30

上訴人（原審被告）某保險公司，營業場所北京市東城區。
負責人馮賢國，總經理。
委托代理人高錚錚，女，
委托代理人張維云，北京寰恒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ZHENGXIAOHXX，男，加拿大籍，北京×××公司翻譯。
委托代理人趙磊，男，
上訴人因與被上訴人ZHENGXIAOHXX財產保險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北京市東城區人民法院（2015）東民（商）初字第03447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6年1月13日受理后，依法組成由法官曹欣擔任審判長，法官種仁輝、付雙成參加的合議庭對本案進行了審理，現已審理終結。
ZHENGXIAOHXX在一審中起訴稱：ZHENGXIAOHXX在某保險公司處為史傳洪所有的×××號小客車投保了機動車輛損失險等保險，保險期限為2013年3月6日至2014年3月5日。2013年7月2日，ZHENGXIAOHXX允許的駕駛人楊曉龍駕駛被保險車輛在北京市朝陽區青年路大悅城北道路上行駛時，因撞擊護欄致車輛損壞。經北京市公安交通管理局朝陽交通支隊雙橋大隊處理認定，楊曉龍負事故全部責任。后經保險公司定損，被保險車輛損失價值為38萬元。ZHENGXIAOHXX向某保險公司申請理賠后，某保險公司于2014年12月3日出具拒賠通知書。故ZHENGXIAOHXX起訴要求保險公司賠償車輛損失38萬元，訴訟費由某保險公司負擔。
某保險公司在一審中答辯稱：某保險公司對雙方訂立保險合同的事實無異議。但本案中，ZHENGXIAOHXX在事故發生后沒有及時報案，某保險公司無法確定事故發生時的實際駕駛人，且現場發生挪動，無法確定事故事實。ZHENGXIAOHXX一方存在逃離事故現場或故意破壞、偽造現場、毀滅證據的可能，且ZHENGXIAOHXX拒不配合某保險公司核實案件性質。根據保險條款的相關約定，某保險公司免除保險責任。綜上，某保險公司不同意ZHENGXIAOHXX的訴訟請求。
一審法院經審理查明：
2013年3月5日，ZHENGXIAOHXX簽署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機動車保險／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投保單，為史傳洪名下的×××號奧迪轎車（下稱被保險車輛）投保機動車輛保險，險種包括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機動車損失保險、不計免賠率等，該投保單載明的投保人和被保險人均為ZHENGXIAOHXX。投保單設計有投保人聲明欄，該欄目內印制了以下文字：“保險人已向本人詳細介紹并提供了投保險種所使用的條款，并對其中免除保險人責任的條款（包括但不限于責任免除、投保人被保險人義務、賠償處理、附則等），以及本保險合同中付費約定和特別約定的內容向本人做了明確說明，本人已充分理解并接受上述內容，同意以此作為訂立保險合同的依據；本人自愿投保上述險種。上述所填寫的內容均屬實。”ZHENGXIAOHXX在該聲明欄下方“投保人簽名／簽章”處簽字。
同日，某保險公司根據上述投保單簽發了被保險人為ZHENGXIAOHXX的機動車保險單，為被保險車輛承保了機動車損失險、不計免賠率等險種，保險單載明的新車購置價為66萬元，保險期間自2013年3月6日0時起至2014年3月5日24時止，其中機動車損失保險的保險金額為66萬元。訂立保險合同所使用的保險條款是由保險公司提供的格式條款，其中家庭自用汽車損失保險條款中責任免除部分全部采用加粗加黑字體，責任免除部分的第六條約定：“下列情況下，不論任何原因造成被保險機動車損失，保險人均不負責賠償：……（六）事故發生后，被保險人或其允許的駕駛人在未依法采取措施的情況下駕駛被保險機動車或者遺棄被保險機動車逃離事故現場，或故意破壞、偽造現場、毀滅證據；……”。
2013年7月2日4時30分，ZHENGXIAOHXX允許的駕駛人楊曉龍駕駛被保險車輛在北京市朝陽區青年路大悅城北由南向北行駛時，車輛前部撞在護欄上，造成車輛損壞、護欄損壞的交通事故。后北京市公安局公安交通管理局朝陽交通支隊雙橋大隊出具第4609568號簡易程序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認定楊曉龍負事故全部責任。
2013年7月5日，某保險公司接到報案后對被保險車輛進行查勘。2014年11月12日，北京庫通順汽車維修中心出具汽車維修施工單，載明工費、料費、噴漆費合計395186.23元。2014年11月13日，北京庫通順汽車維修中心開具北京市國家稅務局通用手工發票39張，金額合計383762元。同日，某保險公司作出機動車保險車輛損失情況確認書，認定被保險車輛扣殘值后費用總計38萬元。2014年11月17日，ZHENGXIAOHXX向某保險公司提出理賠申請。2014年12月3日，某保險公司出具拒賠通知書，認為ZHENGXIAOHXX存在拒不配合保險公司核實案件性質的行為，故依據家庭自用汽車損失保險條款中責任免除部分第六條第六款之規定，不予賠償保險金。
一審庭審中，某保險公司提交被保險車輛事故現場視頻、某保險公司理賠人員與ZHENGXIAOHXX間通話錄音、某保險公司要求ZHENGXIAOHXX進一步提供相關材料的函件照片，以證明ZHENGXIAOHXX方在事故發生后存在逃離現場、破壞現場、毀滅證據的情形，以及某保險公司曾發函及打電話要求ZHENGXIAOHXX及楊曉龍提供報案時的通話記錄，但ZHENGXIAOHXX及楊曉龍拒不提供的事實。其中事故現場視頻系公安部門執法記錄儀所錄制，攝制時間為2013年7月2日5時06分至5時11分。根據該錄像視頻所顯示，事故現場的交通護欄及路肩均有不同程度的損壞，警察現場詢問時被保險車輛已移至拖車上，拖車停放于距事故現場不遠的路邊，司機楊曉龍亦在拖車附近等待。ZHENGXIAOHXX對事故現場視頻的真實性予以認可，但不認可證明目的，稱ZHENGXIAOHXX一方當時僅是用拖車將被保險車輛移開，不存在逃逸、蓄意破壞現場、毀滅證據的情形；ZHENGXIAOHXX對通話錄音不予認可，認為錄音不完整，某保險公司錄音時亦未經當事人同意，且通話錄音與某保險公司是否應當理賠無關。
一審法院判決認定：
ZHENGXIAOHXX、某保險公司訂立的保險合同系當事人雙方真實意思表示，合法有效，雙方均應按照保險合同的約定行使權利、履行義務。根據保險法律的規定，對保險合同中免除保險人責任的條款，保險人在訂立合同時應當在投保單、保險單或者其他保險憑證上做出足以引起投保人注意的提示，并對該條款的內容以書面或者口頭形式向投保人做出明確說明；未作提示或者明確說明的，該條款不產生效力。本案中，某保險公司通過向ZHENGXIAOHXX出示投保單的方式向ZHENGXIAOHXX告知了保險條款并對其中的免責條款進行了明確說明，故免責條款對ZHENGXIAOHXX產生效力。
關于本案事實是否屬于合同約定的免責情形一節。現某保險公司援引的免責條款為“事故發生后，被保險人或其允許的駕駛人在未依法采取措施的情況下駕駛被保險機動車或者遺棄被保險機動車逃離事故現場，或故意破壞、偽造現場、毀滅證據”。而根據已查明事實，司機楊曉龍在事故發生后并未離開現場，被保險車輛僅移至拖車上停放于路邊，不存在合同約定的“駕駛被保險機動車逃離事故現場”、“遺棄被保險機動車逃離事故現場”、“故意破壞、偽造現場”、“毀滅證據”中的任何一種免責情形，故本案事實不屬適用該免責條款之情形。某保險公司僅辯稱ZHENGXIAOHXX一方存在逃離事故現場或故意破壞、偽造現場、毀滅證據的可能，但未能就其懷疑的可能性舉證證明，故一審法院對此不予采信。對于某保險公司所稱ZHENGXIAOHXX在事故發生后沒有及時報案，某保險公司無法確定事故發生時的實際駕駛人，且現場發生挪動，無法確定事故事實的答辯意見。首先，公安交通管理部門已依法作出了交通事故認定書，此系認定交通事故性質的直接證據，且具有較高的證明力。現某保險公司未能出具足以推翻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的反駁證據，故某保險公司關于事故現場發生挪動故無法確定事故事實的答辯意見，一審法院難以采信。其次，“未及時向保險公司報案”并非法定或合同約定之免責情形，某保險公司亦未能舉證證明楊曉龍并非實際駕駛人，現某保險公司以事故發生后ZHENGXIAOHXX未及時報案，某保險公司無法確定事故發生時的實際駕駛人為由進行抗辯，缺乏合同及法律依據，一審法院亦不予采信。
保險事故發生后，公安交通管理部門已出具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對被保險車輛事故事實及事故責任進行了認定，認定結論為被保險車輛一方負事故全部責任，故某保險公司應依約在車輛損失險責任范圍內予以理賠。現某保險公司已通過查勘對被保險車輛進行了定損，ZHENGXIAOHXX亦能夠出具修車發票及維修施工單證明損失確已實際發生。ZHENGXIAOHXX主張的被保險車輛損失38萬元屬于保險責任范圍，該費用未超出車輛損失險的保險金額，故某保險公司應予賠付。ZHENGXIAOHXX要求某保險公司賠償保險金38萬元的訴訟請求，理由正當，故一審法院予以支持。
一審法院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五條、第十七條，《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三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七十七條第（一）項之規定，于2015年11月2日作出判決：某保險公司于該判決生效后十日內賠償ZHENGXIAOHXX機動車損失保險金三十八萬元。如果未按該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某保險公司不服一審法院上述民事判決，向本院提出上訴，其主要上訴理由為：一審判決認定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一、一審法院對ZHENGXIAOHXX一方駕駛員未采取措施保護現場這一事實沒有查清。根據道路交通安全法規定，在道路上發生交通事故，車輛駕駛人應當立即停車，保護現場。因搶救傷員變動現場的，應當標明位置。由此可知，發生事故后，駕駛員應當停車保護現場，除非因搶救傷員的情況下才能變動現場，并且現場變動后還需要采取措施標明位置。通過本案可知，本案沒有傷員需要救助，車輛駕駛員在事故發生后未采取措施保護現場的情況下，將事故車輛挪離現場，明顯主觀上存在破壞現場、毀滅證據的故意。二、本案駕駛員未采取任何措施保護現場的行為，明確符合《家庭自用汽車損失保險條款》第六條第（六）項免責條款的規定。家庭自用汽車損失保險條款》第六條規定：下列情況下，不論任何原因造成被保險機動車損失，保險人均不負責賠償：……（六）事故發生后，被保險人或其允許的駕駛人在未依法采取措施的情況下駕駛被保險機動車或者遺棄被保險機動車逃離事故現場，或故意破壞、偽造現場、毀滅證據。1、本案駕駛員未采取任何措施。通過ZHENGXIAOHXX提供的證據可知，并沒有一份證據能夠證明駕駛員將車輛移動時采取了固定現場、標明現場的行為。2、駕駛員未采取措施保護現場的行為明顯有破壞現場、毀滅證據的故意。駕駛員將車輛拖離現場，該種情況下不能查明駕駛員是誰駕駛員是否喝酒事故的成因無法查清等，交管部門只能根據駕駛員的描述結合現場對事故作出推斷。駕駛員在事故發生時應當保護現場、及時報警，在需要變更現場的情況下，也應當有采取拍照等必要措施固定現場作為證據的意識。通過本案駕駛員的行為可知，其有破壞事故現場、毀滅證據的故意。三、一審法院認為“未及時向保險公司報案并非法定或合同約定之免責情形”明顯錯誤。未及時向保險公司報案，保險公司免賠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二十一條及《家庭自用汽車損失保險條款》第十八條的規定。保險法規定：投保人、被保險人或者受益人知道保險事故發生后，應當及時通知保險人。故意或者因重大過失未及時通知，致使保險事故的性質、原因、損失程度等難以確定的，保險人對無法確定的部分不承擔賠償或給付保險金的責任。保險條款規定：發生保險事故時，被保險人應當及時采取合理的、必要的施救和保護措施，防止或者減少損失，并在保險事故發生后48小時內通知保險人。故意或者因重大過失未及時通知，致使保險事故的性質、原因、損失程度等難以確定的，保險人對無法確定的部分，不承擔賠償責任。本次事故發生在2013年7月2日4時30分，而向某保險公司報案時間卻是2013年7月5日。從事故發生到ZHENGXIAOHXX報案，已經明顯超過48小時，并且ZHENGXIAOHXX沒有采取措施保護現場，其故意破壞事故現場致使某保險公司對事故的性質、原因等難以確定，該情況符合保險法及保險條款規定的保險人不承擔賠償或者給付保險金責任的情形。綜上，請求二審法院依法撤銷一審判決，改判駁回ZHENGXIAOHXX的全部訴訟請求或發回重審。
ZHENGXIAOHXX服從一審法院判決，其針對某保險公司的上訴理由答辯稱：同意一審判決。不同意某保險公司的上訴請求。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該予以維持。按照交通法的相關規定，當時情況并不像保險公司描述的那樣，只是將事故車輛移動到不影響交通的地方。某保險公司對車輛損失也進行了確認。一審法院也核實了ZHENGXIAOHXX不存在逃離現場的情形。
本院審理查明的事實與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一致。
上述事實，有ZHENGXIAOHXX提供的機動車保險單、家庭自用汽車損失保險條款、簡易程序處理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駕駛證、行駛證、定損照片、車輛維修費發票、車輛維修施工單、索賠申請書、車輛損失情況確認書及項目清單、拒賠通知書，某保險公司提供的投保單、家庭自用汽車損失保險條款、事故現場錄像視頻、通話錄音、函件照片及雙方當事人的陳述在案佐證。
本院認為：
ZHENGXIAOHXX與某保險公司訂立的保險合同合法有效，當事人雙方均應按照保險合同的約定行使權利、履行義務。
保險事故發生后，公安交通管理部門出具了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對被保險車輛事故的事實及責任作出了認定，認定結論為被保險車輛一方負事故全部責任，故某保險公司應當依照保險合同約定及法律規定在車輛損失險責任范圍內予以理賠。某保險公司通過查勘，對被保險車輛進行了定損，ZHENGXIAOHXX也出具了修車費發票及維修施工單證明損失確已實際發生，且ZHENGXIAOHXX主張的被保險車輛損失38萬元費用亦未超出車輛損失險的保險金額，故某保險公司應當予以賠付。
某保險公司上訴主張，一審法院對ZHENGXIAOHXX一方駕駛員未采取措施保護現場的事實沒有查清，駕駛員未采取任何措施保護現場的行為符合《家庭自用汽車損失保險條款》第六條第（六）項免責條款的規定。對此，本院認為，某保險公司援引的免責條款為“事故發生后，被保險人或其允許的駕駛人在未依法采取措施的情況下駕駛被保險機動車或者遺棄被保險機動車逃離事故現場，或故意破壞、偽造現場、毀滅證據”。根據審理查明事實，ZHENGXIAOHXX允許的駕駛人在事故發生后并未離開現場，被保險車輛也僅移至拖車上停放于路邊，不存在合同約定的“駕駛被保險機動車逃離事故現場”、“遺棄被保險機動車逃離事故現場”、“故意破壞、偽造現場”、“毀滅證據”等任何一種免責情形，故某保險公司的該項上訴主張既無合同依據，也無法律依據。
某保險公司上訴主張，ZHENGXIAOHXX在事故發生后沒有及時報案，某保險公司無法確定事故發生時的實際駕駛人，且現場發生挪動，無法確定事故的事實，一審法院認為“未及時向保險公司報案并非法定或合同約定之免責情形”明顯錯誤。對此，本院認為，公安交通管理部門已依法作出交通事故認定書，該認定書是認定交通事故性質直接且具有證明力的證據，而某保險公司未能提供足以推翻該交通事故認定書的反駁證據，應當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故某保險公司的該項上訴主張不成立。
綜上，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某保險公司的上訴理由不成立，對其上訴請求，本院不予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一審案件受理費7000元，由某保險公司負擔（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七日內交至一審法院）。
二審案件受理費7000元，由某保險公司負擔（已交納）。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曹欣
審判員 種仁輝
代理審判員 付雙成
二〇一六年三月三十日
書記員　梁　　　　　　藝　　　　　　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