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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魯民再99號 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 再審 民事 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 2019-10-10

再審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上訴人）：某保險公司。住所地德州市德城區。
負責人：孫XX，總經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張X乙，山東舜祥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張X丙，山東舜祥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被上訴人）：李XX，男，漢族，住山東省慶云縣。
被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被上訴人）：王XX，女，漢族，住址同上。
被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被上訴人）：史X，女，漢族，住址同上。
被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被上訴人）：乙，女，漢族，住址同上。
法定代理人史X，即上列被上訴人史X，基本情況同上。系被上訴人乙之母。
被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被上訴人）：甲，男，漢族，住山東省樂陵市。
一審被告：張X甲，男，漢族，住濟南市歷下區。
再審申請人因與被申請人李XX、王XX、史X、乙、甲及一審被告張X甲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一案，不服山東省德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德中少民終字第105號民事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于2018年12月17日作出（2018）魯民申5555號民事裁定，提審本案。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再審申請人某保險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張X乙到庭參加訴訟，被申請人李XX、王XX、史X、乙、甲及一審被告張X甲經本院公告傳喚，無正當理由，未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某保險公司申請再審稱，請求：1.撤銷二審判決第二項、第三項；2.依法改判或發回重審，判令某保險公司在商業三者險范圍內不承擔賠償責任；3.一審、二審訴訟費用由李XX、王XX、史X、乙、甲承擔。主要理由：原判決認定的基本事實缺乏證據證明。1.某保險公司有充分證據證明本案所涉事故發生后，甲在未依法采取措施的情況下遺棄被保險車輛逃離事故現場，依據某保險公司提交的第三者商業責任險保險條款第六條之規定，某保險公司在第三者商業責任險范圍內依法不承擔賠償責任；2.某保險公司有充分證據證明，德州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隊慶云大隊2015年2月2日所做之德公(慶交)認字【2015】第013101號道路交通事故責任書，因對事故事實尚未調查清楚以及隱瞞重要事實致責任劃分不公，非但不能作為認定本案事實與劃定責任的依據，更不能作為民事侵權損害賠償責伍分配的唯一證據；3.本次事故中，甲既涉嫌交通肇事，亦存在民事侵權，在其交通肇事尚處于補充偵查階段、對確定事故責任劃分的事實尚未調查清楚、事故認定書存在隱瞞重要事實責任劃分不公的情況之下，本案理應中止審理，待刑事判決確認案件事實之后繼續審理。原審法院執意審理，嚴重違反法定程序，導致本案基本事實認定錯誤。
被申請人李XX、王XX、史X、乙、甲及一審被告張X甲經本院公告傳喚，無正當理由，未到庭參加訴訟，亦均未提交書面答辯意見。
李XX、王XX、史X、乙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判令甲、張X甲、某保險公司賠償經濟損失701519.15元；2.訴訟費用由甲、張X甲、某保險公司承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2015年1月27日22時40分，甲駕駛魯Ａ×××××號小型越野車沿新興路由西向東行駛至慶云縣開元大街與新興路交叉路口時，與由南向北周景良駕駛的魯Ｎ×××××號小型普通客車（乘車人李輝）發生事故，造成周景良、李輝當場死亡，甲受傷。經慶云縣××大隊認定，甲負事故的主要責任，周景良負事故的次要責任，李輝無責任。甲駕駛的魯Ａ×××××號小型越野車在某保險公司投保了交強險和100萬元三者責任險附加不計免賠險。
一審法院將雙方爭議觀點及法院認定意見綜述如下：1.死亡賠償金。李輝親屬李XX、王XX、史X、乙主張按山東省城鎮居民的賠償標準，死亡賠償金為584440元。并提供尸檢報告一份、戶口薄及戶籍注銷證明一份、慶云縣渤海街道辦事處小李村委會出具的證明一份、營業執照一份、慶云縣公安局云紅派出所出具的證明一份予以證明。一審法院認為，李XX、王XX、史X、乙提供的戶口本雖然記載李輝的戶口性質為農村居民，但李XX、王XX、史X、乙提供的以上證據足以證明李輝系慶云縣渤海街道辦事處轄區居民且生前在慶云縣齊家鋼材市場經營超市滿一年以上，不以農業收入為生活來源，李XX、王XX、史X、乙主張的死亡賠償金應按城鎮居民的賠償標準計算為584440元。2.被撫養人生活費。被撫養人乙系李輝之女，需撫養15年，由李輝和妻子史X共同撫養，按山東省城鎮居民消費性支出每年18323元計算，為137422.50元。并提供戶口薄予以證明。某保險公司對李XX、王XX、史X、乙提供的證據的真實性無異議，認為被撫養人生活費標準應按其戶籍性質，農村居民標準計算。李XX、王XX、史X、乙主張的被撫養費標準及依據符合法律規定，一審法院予以確認，認定為137422.50元。3.精神撫慰金。李XX、王XX、史X、乙主張，因該事故造成其親屬死亡，給其造成極大的精神傷害，要求精神撫慰金5萬元。某保險公司認為其請求的數額過高。一審法院認為，綜合本案的實際情況及甲在本次事故中的過錯責任，李XX、王XX、史X、乙請求的5萬元數額過高，法院酌定精神撫慰金為l萬元。甲、張X甲、某保險公司對李XX、王XX、史X、乙主張的喪葬費23193元無異議，法院予以確認。李XX、王XX、史X、乙主張因處理該事故支付交通費300元并支付停尸費1300元、運尸費900元。甲、張X甲、某保險公司有異議，一審法院認為，李XX、王XX、史X、乙支付交通費系合理必要的費用，法院予以確認，認定為300元。其主張的運尸費、停尸費某保險公司有異議，李XX、王XX、史X、乙無證據證明，且該費用包括于喪葬費內，因此法院不予支持。綜上，李XX、王XX、史X、乙各項經濟損失共計755356元。
關于如何確定甲、張X甲、某保險公司的賠償責任這一焦點，李XX、王XX、史X、乙主張，其損失由某保險公司在交強險范圍內予以賠付，精神撫慰金在交強險范圍內優先賠付。超出部分由甲、張X甲、某保險公司按90%的比例承擔連帶賠付責任。并提供慶云縣××大隊出具的德公（慶交）認字【2015】013101號事故認定書予以證明。某保險公司同意在交強險限額內依法賠償李XX、王XX、史X、乙及另一受害人周景良親屬損失，超出交強險限額部分損失，按雙方保險合同的約定處理，本案根據保險合同的約定商業三者險依法不承擔賠償責任。某保險公司提供保險合同予以證明。甲及李XX、王XX、史X、乙對某保險公司提供的保險合同的真實性無異議，但認為某保險公司以投保單來抗辯商業險責任免除不應支持，該公司抗辯免除商業險賠償責任沒有充分有效的證據予以支持，某保險公司應承擔賠償責任。李XX、王XX、史X、乙要求張X甲承擔賠償責任，無證據證明。
一審法院認為，慶云縣××大隊對事故作出的認定意見，某保險公司對認定的事實部分雖有異議，但未向法院提供相應的證據和足以反駁的事實，因此法院予以確認，認定周景良及甲在該事故中應負的事故責任。魯Ａ×××××號小型越野車在某保險公司投保了交強險和100萬元三者險附加不計免賠險，事故發生在保險期間內，李XX、王XX、史X、乙的精神撫慰金10000元及死亡賠償金45000元由該公司在交強險范圍內承擔。本案事故發生后，甲主觀上沒有逃離現場逃避法律責任的故意，也未故意破壞現場、偽造現場、毀滅證據，未致使保險事故的性質、原因、損失程度等難以確定，慶云縣××大隊已經依法對事故的責任做出認定意見，現某保險公司以《保險條款》第六條“事故發生后駕駛人在未依法采取措施的情況下，遺棄被保險車輛逃離事故現場”為由不予理賠，違反了公平原則和誠實守信原則，法院不予采納。在商業第三者保險合同中，交通事故的發生，意味著合同約定的賠償條件成就，保險人即應履行賠償義務。因此，李XX、王XX、史X、乙主張的其余損失死亡賠償金、喪葬費、被撫養人生活費、交通費共計700356元的70%，為490249元由某保險公司在三者險范圍賠償481847元；被告甲賠償8402元。張X甲不承擔賠償責任。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六條、《山東省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辦法》第六十六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四條《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十六條以及最高人民法院有關司法解釋的規定，一審法院判決：一、某保險公司在交強險范圍內賠償原告精神撫慰金10000元、死亡賠償金45000元，共計55000元。二、某保險公司在三者險范圍內賠償原告481847元。三、甲賠償原告8402元。四、張X甲不承擔賠償責任。以上一、二、三項于判決生效后5日內付清。如果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限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案件受理費10815元，由李XX、王XX、史X、乙承擔1815元，甲承擔9000元。
某保險公司不服一審判決，上訴請求：1.2015年2月2日，慶云交警事故科出具的德公（慶交）認字【2015】013101號事故認定書不能作為認定事實和劃分責任的依據。2.本案死亡賠償金、被撫養人生活費均應按農村標準予以計算。3.魯Ａ×××××駕駛人在事故發生后，沒有立即報警、沒有及時接受公安機關處理，而是離開現場近12小時后，才以駕駛人身份去交警隊說明情況，依據某保險公司提交的三者險保險條款第六條之規定，某保險公司在商業三者險范圍內應依法不承擔責任。4.一審法院在明知交通肇事案尚處于補充偵查階段，交通肇事案尚未判決的情況下，在某保險公司明確提出本案應中止審理的情況下，直接將隱瞞事實真相、責任劃分不公的事故認定書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依據、直接判決某保險公司商業三者險承擔責任，嚴重違反法定程序。請求依法撤銷（2015）慶民初字第171號民事判決書第二、三項判決，依法改判某保險公司商業第三者險依法不承擔賠償責任；本案上訴費由李XX、王XX、史X、乙、甲承擔。
二審法院查明的事實與一審法院認定的事實相一致。
二審法院認為：本案爭議的焦點問題有四個：一、德公（慶交）認字【2015】013101號事故認定書是否能夠作為認定事實和劃分責任的依據；二、受害人李輝的死亡賠償金、被撫養人生活費是否按照城鎮居民標準認定計算；三、某保險公司是否應在商業第三者險內承擔賠償責任；四、一審是否違反法定程序。
關于第一個焦點問題，德州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隊慶云大隊為此次事故所出具的交通事故認定書，認定事實清楚，制作程序合法、定性準確，責任劃分客觀公正。某保險公司雖對認定的事實和責任劃分有異議，但未提供充分證據予以反駁，二審法院予以采信。關于第二個焦點問題，李XX、王XX、史X、乙在一審時提交了慶云縣渤海街道辦事處小李村委會出具的證明一份、營業執照一份、慶云縣公安局紅云派出所出具的證明一份，能夠證明李輝的主要收入為非農業收入且在城鎮連續居住一年以上，一審判決按照城鎮居民標準認定其死亡賠償金和被撫養人生活費并無不當。關于本案第三、四個爭議焦點，德州市公安局交警支隊慶云大隊為此次事故所出具的交通事故認定書并未認定甲是否存在逃逸行為，綜合慶云交警大隊的相關材料以及某保險公司提供的證據，在現有情況下并不能認定甲具有逃逸行為，一審判決某保險公司在商業第三者險內承擔賠償責任并無不當。我國現行法律也未禁止刑事案件受害人就民事侵權部分單獨提起訴訟，故某保險公司主張一審法院應中止案件審理的理由不能成立，一審法院并未違反法定程序。綜上，某保險公司的上訴理由均不成立，一審法院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審判程序合法，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二審法院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二審案件受理費8654元，由某保險公司承擔。
某保險公司再審中提交新證據一份，山東省慶云縣人民法院（2016）魯1423刑初45號刑事判決書，擬證明甲已經被判處交通肇事罪，某保險公司主張在刑事判決書中已寫明甲在交通事故發生后未采取措施逃離現場，故某保險公司依法在三者險范圍內不應承擔責任。
本院再審查明，本案被申請人甲因犯交通肇事罪，已被山東省慶云縣人民法院（2016）魯1423刑初45號刑事判決判處有期徒刑三年二個月，該刑事判決書查明，2015年1月27日00時10分許，甲駕駛的車輛發生交通事故，事故發生后，被告人甲離開現場，于2015年1月27日12時許到慶云縣××大隊投案。該刑事判決書認定，甲違反交通運輸管理法規，發生重大事故致人死亡，且負事故主要責任，其行為構成交通肇事罪。
本院再審查明的其他事實與原一、二審查明的事實相一致。
本院再審認為，本案的焦點問題為，1.某保險公司應否在三者險的范圍內承擔賠償責任；2.本案的賠償責任應如何劃分。
個焦點問題，首先，根據某保險公司與甲簽訂的機動車商業保險合同，在責任免除部分，某保險公司就免責條款進行了加黑、加粗，足以引起投保人的注意，對免責條款和法律后果向投保人做了充分明確說明，且甲在該投保單的“投保人聲明”處簽字認可，各方當事人對投保單的真實性亦沒有異議，故應認定某保險公司已就商業第三者險免賠條款盡到了提示說明義務；其次，根據商業三者險保險條款第六條的約定，其上明確載明：“下列情況下，不論任何原因造成的對第三者的損害賠償責任，保險人均不負責賠償：。（六）事故發生后，被保險人或其允許的駕駛人在未依法采取措施的情況下，駕駛被保險機動車或者遺棄被保險機動車逃離事故現場，或故意破壞、偽造現場、毀滅證據；。”該約定中，“遺棄被保險機動車逃離事故現場”系對離開事故現場的狀態描述，本案中，根據公安交警部門的詢問筆錄及刑事判決書認定的事實，甲在事故發生后，在未依法采取措施的情形下棄車離開現場，直到事故發生12小時后才到慶云縣×慶云縣××大隊投案，其行為符合保險合同中免責條款的有關約定，原審法院以甲主觀上沒有逃離現場逃避法律責任的故意為由認定其不具有逃逸行為，屬認定事實錯誤，本院對此予以糾正。綜上，某保險公司已就免責條款盡到了提示說明義務，其在商業第三者險范圍內不承擔賠償責任。
關于第二個焦點問題，根據慶云縣××大隊對事故作出的認定意見，甲承擔事故的主要責任，周景良承擔事故的次要責任，李輝無責任，本案事故車輛在某保險公司投保了交強險和100萬元三者險附加不計免賠險，事故發生在保險期間內，李XX、王XX、史X、乙的精神撫慰金10000元及死亡賠償金45000元由某保險公司在交強險范圍內承擔。因事故發生后甲遺棄被保險機動車逃離事故現場，故某保險公司在商業三者險范圍內不承擔賠償責任，李XX、王XX、史X、乙主張的其余損失死亡賠償金、喪葬費、被撫養人生活費、交通費共計700356元的70%（700356元*70%=490249元）由甲予以賠償，張X甲本案中不承擔賠償責任。
綜上，某保險公司的再審請求成立，原一、二審判決認定事實不清，適用法律不當，應予糾正。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七條、第一百七十條第二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山東省德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德中少民終字第105號民事判決及山東省慶云縣人民法院（2015）慶民初字第171號民事判決；
二、某保險公司在交強險范圍內賠償李XX、王XX、史X、乙精神撫慰金10000元、死亡賠償金45000元，共計55000元。
二、甲于本判決生效后十日內向李XX、王XX、史X、乙支付死亡賠償金、喪葬費、被撫養人生活費、交通費共計490249元。
三、駁回李XX、王XX、史X、乙的其他訴訟請求。
如果未按本判決規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的規定，加倍支付延遲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一審案件受理費10815元，由李XX、王XX、史X、乙負擔1815元，由甲負擔9000元。二審案件受理費8654元，由甲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陳興東
審判員　　李加付
審判員　　閆愛云
二〇一九年十月十日
法官助理法如春
書記員史慧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