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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蘇05民終9159號 保險人代位求償權糾紛 二審 民事 蘇州市中級人民法院 2020-01-16

上訴人（原審被告）：郭X，女，俄羅斯族，住湖南省衡陽市蒸湘區。
委托訴訟代理人：馮XX，男，漢族，住江蘇省張家港市，系郭X弟弟。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乙保險公司，住所地江蘇省張家港市（金城中銀大廈）B104、B601、B701室。
主要負責人：許XX，該支公司總經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孫X，北京市京師（南京）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被告：甲保險公司，住所地江蘇省張家港市。
主要負責人：林XX，該支公司總經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杜XX，江蘇和嘉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郭X因與被上訴人、原審被告保險人代位求償權糾紛一案，不服張家港市人民法院（2019）蘇0582民初6398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9年9月18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郭X上訴請求：1.撤銷一審判決，發回重審或依法改判。2.判令乙保險公司承擔全部損失的賠償責任，不得向郭X追償。3.本案一審、二審訴訟費用由乙保險公司承擔。事實和理由：一、一審法院未經合法傳喚，缺席判決。郭X在一審中從未簽收傳票或以其他方式收到一審法院傳喚，導致其失去了出庭為自己辯護的機會。二、張家港市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隊出具的事故認定書中認定的郭X逃逸，該事實認定錯誤。首先，并未發現郭X向四周張望、左顧右盼的情況，結合其筆錄中的陳述“感覺到車子右后側好像被路牙碰了一下”，考慮到郭X年紀較大加上剛拿到駕照6個月，可以確定其當時不知道事故發生，主觀上沒有逃逸的故意，不屬于逃逸。其次，交警部門沒有調取該路口的監控視頻綜合分析便隨意認定屬于逃逸也不妥。再次，郭X車輛損壞輕微，且郭X在事故發生后20多分鐘又返回事故發生地，一個想要逃避責任的駕駛員不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原路返回。三、交通事故認定書認定的交通事故責任不等同于民事侵權責任，一審法院僅僅依據交通事故認定書作為民事侵權損害賠償責任分配的唯一依據，沒有結合案情全面分析，并根據民事訴訟歸責原則綜合認定，屬于事實認定不清，適用法律錯誤。根據張家港市交警大隊出具的事故認定書顯示，張慧駕駛機動車通過有交通信號燈控制的交叉路口左轉彎時疏忽大意，對路口的交通情況未觀察清楚，未讓相對方向行駛的左轉彎車輛先行。同時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實施條例》第52條第4款“。還應當遵守下列規定………（四）相對方向行駛的右轉彎的機動車讓左轉彎的車輛先行。”張慧未遵守道路交通安全法規，具有明顯的過錯，其應當讓郭X的車輛先通行。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26條“被侵權人對損害的發生也有過錯的，可以減輕侵權人的責任”，一審法院認定郭X負本次事故全部民事賠償責任錯誤，正因為張慧未讓郭X的車輛先行，導致張慧的車輛左前部碰撞了郭X車輛的右后部，張慧負有事故的全部民事損害賠償責任。因此，本案中郭X不負民事賠償責任，被保險人對郭X沒有損害賠償請求權，故保險人對郭X沒有代位求償的權利。
乙保險公司辯稱：一審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郭X認為其行為不屬于交通肇事逃逸及事故相對方應承擔事故全部責任與事實不符，即使二審法院認定郭X不是肇事逃逸，也應該由郭X與保險人甲保險公司共同承擔賠償責任。請求二審法院支持乙保險公司的代位求償權請求，由郭X或其商業險保險公司支付乙保險公司已支付的車損36800元。
甲保險公司辯稱：一審認定事實清楚，郭X認為其行為不屬于交通肇事逃逸及事故相對方應承擔事故全部責任與事實不符，請求二審維持原判。
乙保險公司向一審法院提出訴訟請求：1.郭X、甲保險公司償付乙保險公司先行賠付的36800元；2、本案訴訟費由郭X、甲保險公司承擔。審理中，乙保險公司明確訴訟請求為：要求甲保險公司在交強險、商業險范圍內承擔賠償責任，不足部分由郭X負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張家港保稅區龍達國際貿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龍達公司）為其所有的號牌為蘇Ｅ×××××的車輛在乙保險公司投保了機動車損失險、不計免賠等險種，保險金額437900元，保險期限自2018年2月6日至2019年2月6日。
2018年11月20日15時24分許，郭X駕駛蘇Ｅ×××××小型轎車沿市區人民中路由東向西行駛至龍潭路路口左轉彎時，該車右后部與沿人民中路由西向東行駛至事發路口右轉彎進入龍潭路張慧駕駛的蘇Ｅ×××××小型轎車左前部相撞，造成二車損壞。事發后，郭X即駕車逃逸。郭X于2018年11月20日下午17時許至張家港市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隊楊舍中隊投案。張家港市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隊出具第320582120180001567號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對事故形成原因及責任認定為：郭X駕駛機動車通過有交通信號燈控制的交叉路口左轉彎時疏忽大意，對路口的交通情況觀察不夠，發生事故后，郭X駕車逃逸。張慧駕駛機動車通過有交通信號燈控制的交叉路口右轉彎時疏忽大意，對路口交通情況未觀察清楚，未讓相對方向行駛的左轉彎車輛先行。認定在該起事故中，郭X承擔全部責任，張慧不承擔責任。因郭X申請復議，2019年2月15日，蘇州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隊出具蘇公交復字結論〔2019〕第1018號道路交通事故復核結論，決定維持張家港市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隊作出的第320582120180001567號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
事故發生后，乙保險公司對蘇Ｅ×××××車輛進行定損，定損金額為36800元。乙保險公司根據龍達公司的申請，于2019年4月1日向龍達公司支付車輛理賠款36800元。龍達公司出具機動車輛索賠權轉讓書，確認已收到賠款36800元，同意將已取得賠款部分的向責任對方追償的權利轉讓給乙保險公司，授權乙保險公司以其名義或公司名義向責任方追償。
另查明，蘇Ｅ×××××車輛為張家港市中大紡織有限公司所有，馮XX為該車輛在甲保險公司投保了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以下簡稱交強險）、機動車第三者責任保險（以下簡稱商業三者險），保險期間自2018年9月21日起至2019年9月21日止。商業三者險保險條款第二十四條第二款約定：在上述保險責任范圍內，下列情況下，不論任何原因造成的人身傷亡、財產損失和費用，保險人均不負責賠償：……（二）事故發生后，在未依法采取措施的情形下駕駛被保險機動車或者遺棄被保險機動車離開事故現場；……。
該院向張家港市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隊楊舍中隊調取了郭X的詢問筆錄。郭X在筆錄中陳述：郭X過路口時，感覺到車子右后側好像被路牙碰了一下，車子有輕微的刮蹭，郭X想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等到了地方再檢查車子，所以沒有停車，直接往前開了。郭X感覺碰撞后只看了車子前面的左右兩側，沒有看后視鏡，只是懷疑碰到了路牙，認為是和路牙輕微刮擦了，路牙沒有壞，判斷沒有什么情況。事發后，郭X看到車輪胎上有點痕跡，之后沒有回現場確認情況或撥打報警電話。16:20分左右，郭X接到交警電話說撞了別人的車，要求去交警隊核實情況。
一審法院認為，根據保險法的規定，因第三者對保險標的的損害而造成保險事故的，保險人自向被保險人賠償保險金之日起，在賠償金額范圍內代位行使被保險人對第三者請求賠償的權利。本案中，乙保險公司根據蘇Ｅ×××××車輛投保的車損險向車主龍達公司支付保險金后，有權向事故的責任方追償。因郭X在本案交通事故承擔全部責任，事故車輛蘇Ｅ×××××在甲保險公司投保了交強險，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五十三條：“機動車駕駛人發生交通事故后逃逸，該機動車參加強制保險的，保險公司在機動車強制保險責任限額范圍內予以賠償”之規定，甲保險公司應當在交強險承保的財產損失責任限額2000元范圍內承擔賠付責任。
關于甲保險公司在商業三者險中是否承擔賠付責任，該院認為，發生保險事故后保護現場是駕駛人的重要義務之一，涉案保險事故發生后，郭X既未及時報警也未通知保險人，在沒有正當理由的情況下離開事故現場，導致在保險事故發生時駕駛人的客觀狀態、事故的原因等難以確定，上述情形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二十一條的規定，甲保險公司據此不應承擔給付保險金的責任。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六十條的規定，因第三者對保險標的的損害而造成保險事故的，保險人自向被保險人賠償保險金之日起，在賠償金額范圍內代位行使被保險人對第三者請求賠償的權利，因此乙保險公司已賠付龍達公司的車輛損失應當由侵權人郭X負擔。
綜上，甲保險公司應當在交強險的財產損失賠償限額2000元范圍內賠償乙保險公司，超過交強險限額的34800元，由郭X承擔。郭X經該院合法傳喚無正當理由拒不到庭，視為放棄到庭答辯、質證的權利，產生的法律后果由其自行承擔。綜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二十一條、第六十條、《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五十三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四條及相關法規，判決：一、甲保險公司應賠償乙保險公司損失2000元，限于判決生效后10日內履行。二、郭X應賠償乙保險公司損失34800元，限判決生效后10日內履行。案件受理費720元減半收取計360元，由郭X負擔。
為支持其上訴請求，郭X二審提交如下證據：證據一、扣車單，證明交警如果確定其逃逸應當當天扣車，但是交警是調解后沒有達成目的，在2018年11月22日才扣車的。證據二、事故發生地到目的地的地圖，證明事發地與目的地只有四百米，郭X沒有逃逸的主觀目的。證據三、郭X、馮XX與民警張躒的對話錄音及文字整理，證明張躒是受人之托，要求郭X給錢息事寧人，沒有達到目的才認定郭X逃逸。證據四、事故對方張慧的行車記錄，證明是后車撞前車，而且碰撞及損傷均輕微。證據五、案涉車輛的撞擊照片，證明被撞的痕跡。
乙保險公司、甲保險公司發表如下質證意見：證據一，真實性無異議，該證據不具有郭X主張的證明目的。證據二，不能證明郭X的證明目的，目的地據事發地只有四百米是郭X認為的，實際的距離無法確定。證據三，不能證明郭X的證明目的。證據四，不發表質證意見，事故發生經過以事故認定書為準。證據五，照片只反映了郭X車輛的損壞情況，沒有反映對方車輛的損壞情況。案涉事故造成對方車輛損失三萬余元，不是輕微碰擦事故。
二審經審理查明，案涉商業三者險的責任免除條款均以加黑加粗字體顯示。商業三者險投保單投保人聲明部分載明：保險人已向本人詳細介紹并提供了投保險種所適用的條款，并對其中免除保險人責任的條款（包括但不限于責任免除、免賠率與免賠額、投保人被保險人義務、賠償處理、通用條款等），以及本保險合同中付費約定和特別約定的內容及其法律后果向本人作了明確說明，本人已充分理解并接受上述內容，同意以此作為訂立保險合同的依據；本人自愿投保上述險種。馮XX在投保人簽名處簽字。二審中，郭X認可其承擔案涉交通事故的全部責任，但不認為其行為構成逃逸。
另查明，2019年5月28日，一審法院向郭X郵寄送達傳票等應訴材料。6月3日，投遞人員將信件退回，并注明“收件人不在衡陽市，現住地址江蘇省張家港市,139××××3936”。郭X在二審中陳述，當時快遞公司打電話給其，其向快遞公司提供了上述地址和聯系方式，要求寄送至該地址。2019年6月12日，一審法院依據上述郭X提供的地址和聯系方式向其郵寄送達傳票等應訴材料，但投遞人員在6月13日、6月15日和6月17日三次投遞均未成功，在6月18日將信件退回。2019年7月5日，一審法院開庭審理本案，以郭X經法院合法傳喚，未到庭參加訴訟為由進行了缺席審理。
二審經審理查明的其他事實與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一致，本院對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六十條規定，因第三者對保險標的的損害而造成保險事故的，保險人自向被保險人賠償保險金之日起，在賠償金額范圍內代位行使被保險人對第三者請求賠償的權利。本案中，乙保險公司在保險事故發生后，已按約向被保險人龍達公司支付了保險理賠款36800元，故其有權在賠償金額范圍內代位行使龍達公司對事故責任方請求賠償的權利。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認定郭X對案涉交通事故承擔全部責任，郭X在二審中亦對此予以認可，故乙保險公司有權在36800元范圍內請求郭X賠償。因郭X駕駛的蘇Ｅ×××××車輛在甲保險公司投保了交強險和商業三者險，故應由甲保險公司在交強險財產損失賠償限額2000元范圍內予以賠償；不足部分，由甲保險公司根據商業三者險保險合同予以賠償；仍有不足的，由郭X予以賠償。
關于甲保險公司是否承擔商業三者險的賠償責任。案涉商業三者險保險條款約定，事故發生后，駕駛人在未依法采取措施的情況下駕駛被保險機動車離開事故現場的，不論任何原因造成的人身傷亡、財產損失和費用，保險人不負責賠償。首先，郭X在碰撞事故發生后，在未依法采取報警或通知保險人等措施的情況下，駕駛被保險車輛離開事故現場，符合上述免責條款的適用情形。其次，《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十七條第二款規定，對保險合同中免除保險人責任的條款，保險人在訂立合同時應當在投保單、保險單或者其他保險憑證上作出足以引起投保人注意的提示，并對該條款的內容以書面或者口頭形式向投保人作出明確說明；未作提示或者明確說明的，該條款不產生效力。本案中，案涉商業三者險的免責條款以加黑加粗字體顯示，且投保人馮XX在商業三者險投保單上聲明保險人已對其中免除保險人責任的條款向其作了明確說明并簽名確認，故甲保險公司已就免責條款履行了提示和明確說明義務，免責條款產生法律效力。據此，甲保險公司有權免除商業三者險的賠償責任，本案交強險限額外的賠償責任應由郭X承擔，一審法院處理并無不當。
關于一審缺席審判的問題。根據二審查明的事實，郭X在一審法院第一次向其郵寄送達傳票等應訴材料時提供了送達地址，一審法院根據郭X提供的送達地址向其再次郵寄送達，但未被郭X實際接收。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以法院專遞方式郵寄送達民事訴訟文書的若干規定》第十一條“因受送達人自己提供或者確認的送達地址不準確、拒不提供送達地址、送達地址變更未及時告知人民法院、受送達人本人或者受送達人指定的代收人拒絕簽收，導致訴訟文書未能被受送達人實際接收的，文書退回之日視為送達之日”的規定，文書被退回之日應視為送達之日，一審法院據此缺席審判，程序并無不當。
綜上所述，郭X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一審法院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720元，由郭X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趙新華
審判員　柏宏忠
審判員　丁　兵
二〇二〇年一月十六日
法官助理　馬歆愨
書記員　沈可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