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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贛04民終2430號 責任保險合同糾紛 二審 民事 九江市中級人民法院 2019-11-12

上訴人（原審被告）：某保險公司。
負責人：甲，該公司總經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趙XX，江西柴桑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邵XX，住江西省都昌縣。
委托訴訟代理人：張XX，廣東天穗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乙，住江西省都昌縣，系大樹鄉瓦塘村民委員會推薦。
上訴人因與被上訴人邵XX責任保險合同糾紛一案，不服江西省都昌縣人民法院（2019）贛0428民初214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對本案進行審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某保險公司的上訴請求：1、撤銷一審判決，依法駁回被上訴人的訴訟請求；2、本案一、二審訴訟費用由被上訴人承擔。事實與理由：一、一審法院違反“一審不在理”的原則，程序上嚴重違法。被上訴人就提起的本次訴訟構成重復起訴，按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二百四十七條之規定，應駁回起訴。1.本案被上訴人提起的訴訟與受害人邵欽在2016年8月16日向都昌縣人民法院提起的（2016）贛0428民初第1373號（以下簡稱1373號案件）訴訟為同一事實并以調解方式結案。2.本次訴訟與1373號案的當事人相同，即本案原、被告均為1373號案件當事人。3.本案被上訴人提起的訴訟請求實則與1373號案件訴訟請求相同，均是主張受害人邵欽因交通事故遭受的損失賠償，并且在1373號案件中各方當事人就各自責任均做處理，被上訴人再次起訴明顯與1373號案件處理結果相悖。一審法院就本案另行判決，明顯違反法律規定，程序違法。二、一審法院認定1373號案件處理系受害人邵欽與被告之間因交通事故遭受侵權損害法律關系，而并未處理上訴人與被上訴人之間的保險合同關系，系認定事實有誤。1373號案件，是對各方當事人之間的權利義務的了結，并非針對受害人與被告之間的侵權損害法律關系，還應包括上訴人與被上訴人之間的保險合同法律關系。理由如下：1.上訴人參與到1373號案件并非基于侵權法律關系，而是基于上訴人與被上訴人之間的保險合同關系而產生的保險理賠法律關系，都昌縣人民法院在該案中就侵權法律關系和保險法律關系一并審理，并已就本次交通事故賠償事宜審理終結。2.1373號案件調解書中第三條載明了當事方（邵欽、邵XX、某保險公司）就本案事故一次性了結，雙方以后均不得就本次事故主張權利。上訴人認為該調解書系是在沒有違反法律規定，當事方自愿協商一致的前提下經法院確認的具有法律效力的法律文書，當事方在該調解書上也明確了對自身權利的處分，放棄以后就本次事故主張權利，上訴人與被上訴人之間就本次事故已處理完畢，雙方之間就本次事故不再追究各方責任，且上訴人亦履行了支付義務，該協議的合法性應當予以確認。三、本案一審判決上訴人承擔賠償責任與事實不符，本案上訴人具有免賠事由，一審法院僅以上訴人未盡提示義務而不予采納上訴人意見，與事實常理不符。1.被上訴人存在交通肇事逃逸是不爭的事實，已由交通事故認定書和1373號案件予以確認。2.根據上訴人與被上訴人簽訂的保險合同約定，對于交通肇事逃逸的作為保險人可以免于賠償。3.一審法院認為上訴人未盡合理提示義務，與實際情況不符。其一，保險合同系被上訴人親自簽訂，作為合同的相對方其本身會審閱合同，對逃逸免賠事項肯定是知情；其二，保險合同簽訂時，上訴人會進行提示；其三，交通肇事逃逸保險公司免賠，也在社會大眾普遍認知的范圍內，不能因發生逃逸事情后，就以保險公司未盡提示義務而將責任強加于保險公司。為此，一審法院以上訴人未盡提示義務而不采納保險合同之約定，無形中加重上訴人的舉證責任，且與實際情況不符。
邵XX辯稱：上訴人的上訴理由難以成立。1、后訴與前訴的當事人不同。1373號案件原告是邵欽，被告是邵XX和某保險公司，本案原告是邵XX，被告是某保險公司，當事人并不相符。2、后訴與前訴的訴訟標的不同。前訴標的為226720.65元（已扣除邵估福支付的12萬元），后訴標的是22萬元。3、前訴與后訴的訴訟請求不相同。前訴的訴請有兩點：一是請求判令邵XX賠償受害人各種損失226720.65元；二是判令某保險公司在交強險內承擔賠償責任。后訴的訴請只有一點：判決被告在第三者責任險內賠償原告已支付給受害人邵欽醫療費等損失22萬元（已扣除某保險公司在交強險內已支付給受害人的12萬元）。兩訴的訴訟請求并不相同。由此可見了，上訴人說本案構成重復起訴的三個條件均不具備。
邵XX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請求判令被告在第三者責任險內賠付原告已支付給受害人邵欽醫療費等人民幣22萬元（已扣除被告在交強險內支付給受害人的人民幣12萬元）；2本案訴訟費由被告承擔。
一審法院認定的事實：2015年8月17日16時50分許，邵XX駕駛無牌別克汽車從都昌縣鄱陽湖大道往大樹鄉瓦塘村委會大嶺邵家村行駛，至該村時與行人邵欽相撞，造成邵欽受傷送醫治療、邵XX駕駛機動車逃逸的交通事故。經都昌縣公安局交通管理大隊作出贛共交認字[2015]第00076號《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認定邵XX負全部責任。
事故發生后，邵欽當即被送至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七一醫院住院治療，次日轉至南昌大學第一附屬醫院住院治療，于2015年9月16日出院，出院診斷為多發性損傷、脛骨骨折（右）、腓骨骨折（右）、肺挫傷、顳骨骨折、蛛網膜下腔出血、急性上額竇炎、急性篩竇炎、上消化道出血、上瞼下垂（左）。2016年3月22日至2016年3月31日、2016年6月20日至2016年6月28日，邵欽又兩次到南昌大學第一附屬醫院住院治療，出院診斷分別為骨折不連接、脛骨骨折（右）、腓骨骨折（右）、踝關節功能障礙康復治療（右）和跟腱攣縮（右）。邵欽在上述醫院治療共住院47天，支出醫療費合計人民幣89038.65元。事故發生后的治療過程中，邵XX付給邵欽人民幣12萬元。
2016年8月18日，經都昌縣公安局交通管理大隊委托，都昌縣萬里司法鑒定中心對原告邵欽的受傷程度作出評定，構成一處九級傷殘和兩處十級傷殘，因右脛骨粉碎性骨折累及髖骨影響生長以后約需手術及康復費人民幣10萬元。
原告邵XX駕駛的無牌別克轎車（車架號為LSXXX52H2FSXXX788）于2015年7月26日在被告保險公司投保交強險及限額為人民幣30萬元的商業第三者責任險及不計免賠險，保險期間為2015年7月27日0時至2016年7月26日0時止。
2016年8月16日，邵欽訴來本院要求判令：1、邵XX賠償邵欽醫療費、護理費、住院伙食補助費、營養費、傷殘賠償金、鑒定費、交通費、后續醫療費、精神損害撫慰金等共計人民幣203182.65元（庭審中變更為226720.65元，已扣除邵XX先行支付的12萬元）；2、某保險公司在保險責任范圍內優先對上述賠償款承擔賠償責任。邵欽的賠償清單：1、醫療費：89038.65元；2、護理費：118元/元×180天=21240元；3、住院伙食費補助費：50元/天×47天=2350元；4、營養費：30元/天×120天=3600元；5、傷殘賠償金26500元/天×4.4=116600元；6、精神損害撫慰金：6000元；7、鑒定費：1900元；8、交通費：5392元；9、后續醫療費：10萬元。以上合計人民幣346720.65元。一審法院于同日立案受理，案號為（2016）贛0428民初1373號。
2016年11月9日，前案經一審法院主持調解，當事人自愿達成如下協議：一、某保險公司承諾于領取民事調解書之日內一次性賠償邵欽各項損失合計12萬元；二、邵XX承諾于領取調解書之日十日內一次性賠償邵欽各項損失10萬元（含后續治療費）；三、邵欽放棄其他訴訟請求，本案事故一次性了結，雙方以后均不得就本次事故主張權利；……。
一審法院認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十七條規定：“對保險合同中免除保險人責任的條款，保險人在訂立合同時應當在投保單、保險單或者其他保險憑證上作出足以引起投保人注意的提示，并對該條款的內容以書面或者口頭形式作出明確說明；未作提示或者明確說明的，該條款不產生效力”。本案中，被告未能提供證據證實其已經告知免責事由及提示投保人注意，故被告以原告構成交通肇事逃逸為由免責的抗辯意見，一審法院不予采納。被告應按保險合同約定賠付原告因交通事故造成的損失。盡管本案原、被告與受害人邵欽達成了調解，并賠償邵欽共計人民幣32萬元（其中本案原告賠償被告共計人民幣22萬元），并約定“原告邵欽放棄其他訴訟請求，本案事故一次性了結，雙方以后均不得就本次事故主張權利”，但該約定是基于在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的侵權糾紛中優先保護受害人利益的原則，就受害人因交通事故遭受侵權損害，為保障邵欽合法權益免受損害，得到賠償而達成的協議。應理解為原告與被告之間因交通事故遭受侵權損害法律關系糾紛一次性了結，即原告不再向二被告主張權利，二被告亦不再向原告主張權利，至于二被告的保險合同關系并未一次性了結，而應按保險合同約定及法律規定承擔各自的責任。但本案原、被告之間因保險合同約定，原告獲得賠償的范圍應限于受害人邵欽的合理損失。
一審法院根據查明的案件事實，依據有關法律及司法解釋的規定，參照江西省2015年相關統計數據，對受害人邵欽因交通事故受傷的損失核定如下：1、醫療費（含后續醫療費）為189038.65元；2、護理費為118元/天×47天=5546元；3、住院伙食補助費為50元/天×47天=2350元；4、營養費為40元/天×47天=1880元；5、傷殘賠償金為11139元/年×20年×14%=31189.20元；6、精神撫慰金為2400元；7、交通費為3000元。以上合計為235403.85元。扣除被告已在（2016）贛0428民初1373號案件中付的人民幣12萬元，還剩人民幣115403.85元。
綜上，現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十七條、第六十五條、第六十六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十三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十四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四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七條、第十八條、第十九條、第二十一條、第二十二條、第二十三條、第二十四條之規定，判決：限被告某保險公司于本判決生效后五日內賠償原告邵XX人民幣115403.85元。如果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案件受理費人民幣4600元，由原告負擔2187.01元，由被告負擔2412.99元。
本院二審期間，雙方當事人均未提交新的證據。二審審理查明的事實與原審查明的事實一致。
本院認為根據上訴理由本案的爭議焦點有以下幾點：
一、本案一審是否構成重復起訴，是否違反一事不再理原則。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二百四十七條規定，重復起訴應同時符合三個條件，即：后訴與前訴的當事人相同；后訴與前訴訴訟標的相同；后訴與前訴的訴訟請求相同，或者后訴的訴訟法請求實質上否定前訴裁判結果，本案一審與1373號案件在當事人、訴訟標的與訴訟請求上均不相同。因此本案一審并未違反“一事不再理”原則，不屬于重復起訴，程序不存在違法。
二、1373號案件調解的內容是否已包括本案雙方當事人之間的保險合同關系，是否已一并處理完畢。1373號案件的訴訟請求為：“1、請求被告邵XX賠償原告醫療費等共計人民幣203182.65（后變更為226720.65）元（已扣除被告先行支付的12萬元）；2、判決令被告某保險公司在保險責任范圍內優先對上述賠償款承擔賠償責任”。從中可以看出，1373號案件原告邵欽訴請應該包括其與邵XX之間的侵權損害法律關系和邵XX與某保險公司之間的保險合同關系，但最終該案原告與二被告之間達成了調解協議，某保險公司自愿賠償給邵欽的12萬元款經本案二審庭審雙方確認為交強險的賠償款，并不包括第三者責任險。對此，本院認為，1373號案件調解書中約定“原告邵欽放棄其他訴訟請求，本案事故一次性了結，雙方以后均不得就本次事故主張權利”的內容應理解為邵欽不再就本次事故向邵XX和某保險公司主張權利，邵XX不再就本次事故向某保險公司主張交強險責任，并未涉及到某保險公司是否應承擔第三者責任險的責任。因此，邵XX與某保險公司的保險合同關系在1373號案件中并未一次性了結，某保險公司應按保險合同的約定及法律規定承擔相應的責任。一審認定并無不妥。
三、邵XX交通肇事逃逸的事實是否可以作為某保險公司免賠償理由。本院認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十七條第二款規定：“對保險合同中免除保險人責任的條款，保險人在訂立合同時應當在投保單、保險單或者其他保險憑證上作出足以引起投保人注意的提示，并對該條款的內容以書面或者口頭形式向投保人作出明確說明；未作提示或者明確說明的，該條款不產生效力。”本案中，雙方均認可投保單中邵XX的簽名并非其本人所簽，某保險公司沒有證據證實其已就免責條款向邵XX作出提示或明確說明，所以該免責條款無效，按照保險合同及相關法律規定，投保人發生交通事故后，保險公司理應承擔賠付責任。
綜上，上訴人某保險公司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一審法院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本案二審案件受理費2608.08元，由上訴人某保險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張薇
審判員　　羅樂
審判員　　李進
二〇一九年十一月十二日
書記員　　勵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