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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陜09民終1116號 人身保險合同糾紛 二審 民事 安康市中級人民法院 2019-11-25

上訴人（一審被告）：某保險公司。住所地：安康市漢濱區(qū)。
負責人：李X，總經(jīng)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汪X，陜西持衡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一審原告）：李XX，女，漢族，住石泉縣。
委托訴訟代理人：阮X，石泉縣法律援助中心法律援助律師。
被上訴人（一審原告）：易X甲，男，住石泉縣，系李XX長子。
法定代理人：李XX，（易X甲之母），住石泉縣。
被上訴人（一審原告）：易X乙，男，住石泉縣，系李XX次子。
法定代理人：李XX（易X乙之母），住石泉縣。
上訴人因與被上訴人李XX、易X甲、易X乙保險合同糾紛一案，不服陜西省安康市漢濱區(qū)人民法院（2019）陜0902民初1462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9年10月14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某保險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汪X，被上訴人李XX及其委托訴訟代理人阮X，被上訴人易X甲、易X乙的法定代理人李XX均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某保險公司上訴請求:1.撤銷一審判決，依法改判某保險公司不承擔賠償責任；2.一、二審訴訟費用由李XX、易X甲、易X乙承擔。事實與理由：1一審判決適用法律錯誤。被保險人易某丙駕駛的陜AXXXXX號普通貨車發(fā)生交通事故后，李XX、易X甲、易X乙將某保險公司訴至法院，要求公司在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以下簡稱“交強險”）限額內賠付易某丙死亡賠償金。因保險合同中的被保險人不是“第三者”，不屬于交強險賠償范疇，故一審法院以《中華人民和共和國保險法》第十條、第十三條、第六十五條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七條之規(guī)定，判決某保險公司賠付李XX等人110000元，屬于適用法律錯誤。根據(jù)《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條款》第五條之規(guī)定，交強險合同中受害人是指因被保險機動車輛發(fā)生交通事故遭受人身傷亡或財產(chǎn)損失的人，但不包括被保機動車車上人員、被保險人。
李XX辯稱，首先，從本案交通事故發(fā)生過程看，事故發(fā)生前后易某丙均置身于車下，應屬于“第三者”。交強險的賠付對象為“第三者”。事故發(fā)生時，易某丙已經(jīng)停車熄火置身于車外十多分鐘，車輛已經(jīng)不在易某丙操控之下，系獨立于本車的第三人，應屬于交強險的賠付對象“第三者”。其次，《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條款》第五條將被保險人排除在賠償范圍之外，不符合法律精神。（1）將被保險人排除在賠償范圍之外與交強險先行賠付和及時救助的法律規(guī)定不符。《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五條、第七十六條第一款并沒有將被保險人排除在受害人之外，同時《道路交通安全法實施條例》第九十條第一款也沒有規(guī)定受害人不包括被保險人。交強險條款第五條屬于保險行業(yè)協(xié)會制定的免責條款，屬于排除保險人的賠償責任，且違反上位法規(guī)定。（2）保險人未盡免責條款的解釋說明義務，免責條款不具有法律效力。某保險公司以交強險條款第五條作為拒賠依據(jù)，但其并未提供有效證據(jù)證明對于該條款的內容、含義及法律后果已盡到了向投保人出示并明確作出解釋與說明的義務，甚至在保單上都無投保人簽名，故該條款不發(fā)生法律效力。（3）免責條款屬格式條款，應做有利于相對方的解釋。根據(jù)《中華人民和共和國保險法》第三十條規(guī)定，當對“第三者”的界定存在爭議時，應從交強險的性質出發(fā)，以有利于受害人獲得充分賠償?shù)墓嚼砟顬橐罁?jù)，依法作出有利于受害方的解釋。（4）交強險具有社會性和公益性，保障受害人得到及時有效的基本賠償是設立交強險的首要宗旨。本案事故系偶然發(fā)生，不存在騙保等有違法律倫理的情形。最后，如果將被保險人排除在交強險賠償之外，有違人民群眾樸素的公平正義觀。因此，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請求二審法院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李XX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判令某保險公司在交強險責任限額內賠償李XX、易X甲、易X乙死亡賠償金110000元、車輛修理費2000元，合計112000元，并承擔本案訴訟費用。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2018年9月14日，被保險人易某丙（已故）為其所有的陜AXXXXX號貨車在某保險公司處投保了交強險，保險期間自2018年9月23日起至2019年9月22日止，責任限額為：死亡傷殘賠償限額110000元、醫(yī)療費用賠償限額10000元、財產(chǎn)損失賠償限額2000元。2018年11月4日，易某丙駕駛陜AXXXXX號貨車載運煤炭駛往安康市漢濱區(qū)XX鎮(zhèn)販賣途中，于當日13時34分許，將車輛停放在XX鎮(zhèn)XX村XX組XX道處（坡道）下車卸煤過程中，發(fā)現(xiàn)車輛向后滑移，易某丙欲上車采取制動措施時，被下滑的車輛拖掛隨車墜落到路外崖坎下水溝里，受傷身亡,車輛部分受損。2018年11月15日，安康市公安局漢濱分局交通警察大隊出具了漢公交認字[2018]第224號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認定易某丙負事故全部責任。事故發(fā)生后，李XX及時向某保險公司報險，某保險公司亦去往事故現(xiàn)場查勘，但隨后以不屬于保險責任賠償范圍為由拒賠。李XX遂訴至法院。同時查明，易某丙與李XX系夫妻關系，二人育有兩子，長子易X甲、次子易X乙。
一審法院認為，李XX為其所有的車牌號為陜AXXXXX號貨車在某保險公司處投保了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并按約定交納了保險費，雙方的保險合同關系依法成立。本案的爭議焦點為李XX主張的損失是否屬于交強險的賠付范圍。根據(jù)《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條例》第二十一條“被保險機動車發(fā)生道路交通事故造成本車人員、被保險人以外的受害人人身傷亡、財產(chǎn)損失的，由保險公司依法在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責任限額范圍內予以賠償”的規(guī)定，交強險的賠償范圍不包括“本車人員”及“被保險人”。本案中，易某丙系多重身份，既是投保人，又是被保險人、駕駛人及事故受害者。對于易某丙是否屬于“本車人員”，機動車輛作為一種交通工具，任何人都不可能永久地置身于機動車輛之上，故涉案機動車輛保險合同中所涉及的“第三者”和“車上人員”均為在特定時空條件下的臨時性身份，即“第三者”與“車上人員”均不是永久的、固定不變的身份，二者可以因特定時空條件的變化而轉化。結合本案事實，事發(fā)時易某丙下車卸貨發(fā)現(xiàn)車輛滑移欲上車采取制動措施時，被車輛拖掛摔下崖坎致死，現(xiàn)場目擊證人陸某某、鄭某某均證實在事故發(fā)生時易某丙尚未上車，而是在被保險車輛之下，對涉案車輛已無控制能力，其已脫離了駕駛員的身份，轉變?yōu)槭鹿手械氖芎θ耍幢槐ｋU車輛外的“第三人”，不屬于車上人員。對于易某丙作為涉案車輛的被保險人，能否排除在交強險的賠償范圍之外的爭議。《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條例》第四十二條第（二）項規(guī)定：“被保險人，是指投保人及其允許的合法駕駛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七條規(guī)定：“投保人允許的駕駛人駕駛機動車致使投保人遭受損害，當事人請求承保交強險的保險公司在責任限額范圍內予以賠償?shù)模嗣穹ㄔ簯柚С郑侗Ｈ藶楸拒嚿先藛T的除外。”根據(jù)上述規(guī)定，投保人只要不是本車上人員，其是可以成為自己車輛的第三者的。如前所述，涉案事故發(fā)生時，易某丙不屬于“車上人員”，相較于投保人允許的駕駛人駕駛車輛導致投保人損害的情況，本案情形下亦可視投保人為其自己所有車輛的第三者。此外，本案受害人易某丙系上車采取制動措施時被車輛拖掛摔落崖坎致死，受害人顯然沒有造成事故的故意。綜上所述，某保險公司的辯稱理由不能成立，其應在交強險限額內對易某丙的死亡承擔賠償責任。對李XX要求某保險公司賠償被保險車輛修理費2000元的訴訟請求，因交強險的財產(chǎn)損失賠償不包括車上人員及被保險人的財產(chǎn)損失，本案中雖然易某丙的身份進行了轉化，但被保險車輛的財產(chǎn)屬性是固定的，不會隨著投保人在特定條件下的身份轉化而改變，故李XX該項訴訟請求缺乏依據(jù)，不予支持。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十條、第十三條、第六十五條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七條之規(guī)定，判決：一、由某保險公司在交強險責任險限額內給付李XX、易X甲、易X乙保險理賠金110000元。限判決生效后十日內履行完畢。二、駁回李XX、易X甲、易X乙的其他訴訟請求。如果未按判決指定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的，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案件受理費1270元由某保險公司承擔。
本院二審審理期間，雙方當事人均未提交新證據(jù)。經(jīng)二審查明的事實與一審查明的事實一致。
本院認為，易某丙在某保險公司為其所有的車輛投保交強險，并交納保險費，雙方之間的財產(chǎn)保險合同依法成立并生效。根據(jù)某保險公司的上訴請求以及李XX、易X甲、易X乙的答辯意見，本案的爭議焦點為：李XX、易X甲、易X乙請求某保險公司在交強險限額內賠償110000元應否予以支持。
某保險公司上訴主張易某丙是涉案保險合同的被保險人，不屬于《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條款》第五條約定的受害人，故其不應承擔交強險限額內的賠償責任。首先，根據(jù)涉案《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條款》第五條的規(guī)定，交強險合同中的“受害人”是指本車人員之外的第三人，而易某丙能否獲得交強險賠償取決于其是否符合《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條款》第五條規(guī)定的“受害人”范圍。經(jīng)查，涉案《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條款》第四條規(guī)定，交強險中的被保險人是指投保人及其允許的合法駕駛人。投保人是指與保險人訂立交強險合同，并按照合同負有支付保險費義務的機動車的所有人、管理人。本案中，易某丙雖然是涉案保險合同的被保險人，但其同時也是保險合同的投保人。易某丙在停車卸煤過程中發(fā)現(xiàn)車輛向后滑移，在準備上車采取制動措施時，車輛繼續(xù)后溜，倒車鏡將其掛入路崖導致其受傷死亡。即涉案交通事故發(fā)生時，易某丙處于肇事車輛之外，其已經(jīng)失去對保險車輛的實際控制，即易某丙作為投保人，在事故發(fā)生時已轉化為第三者，并不屬于車上人員。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七條規(guī)定，投保人在特定條件下亦可成為交強險的賠償對象，故李XX、易X甲、易X乙請求某保險公司在交強險責任限額內承擔賠償責任符合上述法律規(guī)定。其次，本案事故發(fā)生時，易某丙具有多重身份，其既是投保人，又是被保險人，既是涉案車輛的駕駛人，同時也是涉案事故的受害者。從《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六條的規(guī)定看，交強險制度的設立初衷是保護受害者的合法權益，以社會強制保險的方式分散肇事個體承擔的風險。易某丙作為涉案保險的投保人，并不具有造成事故發(fā)生的故意，其作為涉案事故的受害者，合法權益亦應得到法律的保護。故一審判決某保險公司在交強險限額內承擔相應賠償責任符合《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六條的規(guī)定。
綜上所述，某保險公司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一審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第一百七十五條的規(guī)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1270元，由某保險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王　佳
審判員　劉慧琴
審判員　張　燕
二〇一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書記員　南亨莉